“辛姑娘。”楼希仁显然也看到了辛芷，蹦跳着过来打了个招呼，好像刚刚一拳把人干倒的不是她一样。
“楼小姐，好久不见。”辛芷刚说完，就看见地上的胖男人作势要起身。
辛芷刚想提醒楼希仁，还没出声，楼希仁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般回身，一脚踏在胖男人胸口，脚下用力，重压之下胖男人吱哇乱叫。
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纤瘦苗条的姑娘，能有如此之大的力气。气愤之下，吐沫飞溅：“干你何事？我教训自家下人，你们这些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切。”楼希仁不在意形象地啐了一口，又碾了碾脚尖，手指指着地上，被辛芷搂在怀里一直在哭的女孩，道，“她一直都是我罩着的，哪由得你欺负。”
胖男人扭着肥硕的躯体，嘴硬道：“你他妈是哪个？你说罩就罩？”
楼希仁正要开口，突然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通道。
“她不行，那我呢？”
铿锵有力的女声中气十足，带着不容置喙的尊贵与傲气。
辛芷抬头看去，英气潇洒的面容和她身上绛红色的华贵服饰相得益彰，眼角的几分细纹增添着她身上的故事感。
辛芷目光落在那对似曾相识的眉眼，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紧接着，她看到了女人身后，跟着辛芷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闻衍舟。
那女人同闻衍舟有着极为相似的眉眼，或是说，闻衍舟的眉眼很大程度上遗传了他的母亲。
辛芷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体。
闻衍舟侧身来到辛芷身边，主动介绍道：“阿芷，这是我的母亲。”
42第42章
◎石头◎
谢蓉出生在武将之家，自幼性子洒脱不羁。
凡是见过她的人，都说谢蓉这孩子心野，难以稳定下来。
但谢蓉不以为意，既然活在这世上，她怎可能屈居于一隅。
除了同闻致远情投意合的那几年，她享受了一段寻常女子般的相夫教子的时光。可等到闻衍舟大了些，谢蓉再一次地踏上了远游的旅途。
她去过许多地方，中原乃至西域，高山、雪原、黄土、沙漠，都留下了她的脚印。
当然在这些旅途之中，谢蓉也是挂念着自己的孩子的。这不，还专门给患有嗜睡症的小儿子，不远万里地运回一只羊驼。
谢蓉贵为尚书夫人，身旁又跟着闻衍舟，很快被周围的好事之人认了出来。
众人后退了几步，害怕惹祸上身，同时丢给地上的胖男人一个怜悯的眼神。不管是什么事，他这回都是踢到了铁板了。听闻这闻府夫人最是护短，多亏她大部分时间不在长京，不然这长京一年到头都没个安宁的日子。
辛芷很是意外，居然在这里见到了谢蓉。毕竟她上回问起时，闻衍舟还是很随意的，说自己母亲没个一年半载不会回来。
“夫人。”辛芷张嘴喊了一身。
只见谢蓉爽朗一笑，带着翠绿玉琢的手轻柔地揽过辛芷僵硬的肩膀，道：“我都听闻致远说了，你喊他伯父的，不应该喊我伯母吗？”
“伯母。”辛芷像是被拎起后颈的幼崽，在谢蓉散发出的温和香气里，提不起一点反抗的情绪。
“你滚吧。”谢蓉忙着欣赏辛芷暗含羞涩的脸蛋，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分给地上的胖男人，只是丢给他一个滚字。
她谢蓉今天心情很好，不愿同他人多计较。
胖男人还不服气，挣扎着开口：“那小兔崽子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在谢蓉一个眼刀子甩过去的同时，潜藏在暗处的家侍便拥了上来，左右开弓，架着胖男人，像拖死猪一般，把他丢出门外。
“我上回不是同你说了吗，”楼希仁来到头发散落的女孩面前，神色颇有几分恨铁不成刚，“你有这手艺在，离了现在的东家，怎样都会过得更好的。”
穆小小摇了摇头，凄苦道：“你不懂。”
“我有什么不懂的，你别怕他呀。”楼希仁有些急躁道，她见不得别人就这样蹉跎一辈子。
辛芷也帮腔道：“我很喜欢你做的糕点，如果可以的话，我很希望和你合作。”
“你看，你看。”楼希仁眼神发亮。
可穆小小还是一昧地摇着头。
谢蓉看着面前的几个年轻女孩，笑了笑道：“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
辛芷欣然同意，找来天赋大酒楼的店小二，同对方要了一间包房。
几人鱼贯进入，而闻衍舟刚想抬脚跟上，就收获了许久未见的母亲大人的无情拒绝。
“你站在这，帮我们看着门。”谢蓉吩咐道。
辛芷闻言，回头望向闻衍舟，看见了他无辜又可怜的表情，抿唇笑了笑。
“阿芷。”闻衍舟偷偷地小声喊了她一句。
辛芷眸子闪烁着细碎的光，随后无情地把闻衍舟关在了门外。
穆小小慢慢地从刚刚那种被羞辱围观的恐惧中缓和下来，感激地同刚刚帮助她的辛芷等人道了谢。
楼希仁追问她为何不离开那狗东家，穆小小神色凄凉，答道：“我妈妈留给我的家传玉佩，被他藏起来了。”
穆小小做糕点的手艺是祖传的，可在她两三岁时，家里得罪了人，等到穆小小有印象时，便是穆母带着她，两人孤苦伶仃地讨生活。
孙升泰，也就是那胖男人，开了一家馒头铺子。但他人懒又贪财，不愿意自己起早贪黑劳作，于是以提供食宿为由，收留了彼时正颠沛流离地穆家母女二人。
穆小小从小跟着母亲卖馒头，一边偷偷用省下来的米面学习做糕点。穆母希望，等穆小小长大一些，便带着她搬离馒头铺，凭借着自己的手艺另寻出路。
这孙升泰总是借口给予了她娘俩住处，就克扣她们的伙食还有工钱，实在不是好的选择。
可是穆母的心愿没有达成，便因为长久的操劳而早早离去。
穆小小本想一走了之，但这孙升泰却耍起了心眼子，偷了她母亲的玉佩，将穆小小困在她的馒头铺里，终日给他干活。
穆小小曾提出用自己知道的糕点方子进行交换，可那孙升泰却是个不动脑的蠢货，认为她这些糕点毫无价值，不屑一顾。
楼希仁曾出手，帮助过穆小小，解决了她被孙升泰污蔑贪工钱一事。于是穆小小心怀感激，经常给闻家上上下下都送去糕点。
辛芷这才明白，她为什么逛遍整个长京都没有买到相同的味道，就连问起闻衍舟，他也不太清楚此事。
穆小小听闻博览会的开办，本是想凭借着自己的手艺，赚些银钱，然后拿着这些银钱，和孙升泰换回母亲的玉佩。
没成想，她被孙升泰逮到不在馒头铺中，不由分说地挨了对方一顿揍。
在场的人听完了来龙去脉，都有些无语凝噎，巨大的商机就在眼前，却有人视而不见。
楼希仁拍着胸脯表示，不出三日，她就能帮穆小小拿回玉佩，孙升泰那身肥膘，在她眼里根本不够看。
辛芷成功收获了一名新的合作伙伴，无论是对方想要保留配方还是发散出去，她都双手支持。
为期十几日的博览会就此告一段落。
辛芷付了她这辈子最大的一笔银子，拿到了王德文私宅的钥匙。
“里面会有什么？”闻衍舟陪着辛芷一起，见证这座宅院易主。
“应该什么都没有吧。”辛芷想了想道。她只是碰碰运气罢了，没有线索的概率在她看来是十成。
不过等王德文这事过了风头，她再将着宅院改改重修一番，又可以加价卖给下家，赚个差价也不算亏。
辛芷推开了有些生涩的大门，院中的下人杂役也早已被遣散，杂草疯长，静悄悄的，显露着几分遗世的破败感。
两人踏进门内，为了防止外面有凑热闹的人，又转身将大门关紧。
此时正值午后，带着秋意的暖阳落满庭院，早秋的杂草呈现出温和的黄绿色，毛绒绒的，像是染了色的云朵。
辛芷踏着草木的吱呀声，推开了前厅的大门。
灰尘落满，木制家具原本的色泽已经有些难以辨认。
闻衍舟在屋子里转了圈，皱着眉头道：“要不要让人打扫一番？”
辛芷也被扬起的灰尘呛得有些难受，但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反正她也不会在这里住，费那么大劲干什么。
过了前厅，是更加广阔的庭院。
闻衍舟酸道：“这王德文可真是会享受。”
他一个工部员外郎，住的地方比尚书的府邸还要豪华。
辛芷看着面前可以划船的池水，也有些头大，光是管理这些花草的人工费，她都觉得有些不值，于是道：“回头我在中间砌一堵墙，可以卖给两人。”
辛芷越想越觉得合理，不仅可以打消买家对前房主的厌恶，还能趁机加价。天才二房东，非她莫属。
梧桐树下积满了金黄色的落叶，人工建造的小桥流水仍在淅淅沥沥地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