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昏暗，爸爸的卧室门没有关，微弱的灯光洒在客厅的地上，孟尧伸手去开灯，紧接着从里面传来翻身的动静。
孟尧知道，他爸还没睡着，“爸？”
爸爸还没开口说话，先咳嗽了一声，粗着嗓子回应，“孟尧…咳咳…今天怎么这么早啊？”
孟尧没有提起沈聿安的事情，“今天街上人少，没什么生意。”
其实孟尧心里明镜似的，爸爸长年累月待在家里，睡眠质量越来越不行，平时不管多晚，都得等着自己回家后才放心睡觉。
孟尧将出摊的东西收拾好，又洗了个澡，拿着零钱包去了爸爸卧室。
卧室的小夜灯开着，爸爸依靠在床头，他猜到孟尧会进来，他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孟尧孝顺，只是不会表达，哪怕到卧室来，也只会坐在一旁捋捋今天的现金。
零碎的票子被揉得皱巴巴的，呼呼啦啦全倒在了小桌子上，房间里光线不好，爸爸顺手打开了床头的灯。
孟尧坐在凳子上，把钱一张一张地捋清楚，在整理一张面额二十的纸币时，他顿了顿，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躺在床上的人，心思就是比常人敏感，爸爸能捕捉到孟尧细枝末节的情绪，“又收到假钱了？”
前几年出了新版纸币，特别是新版和老版混用的时候，很容易收到假钞，去年又对一百面额的纸币做了调整，加上晚上光线不好，孟尧摊子又忙，一不留神就又收到了假钞。
孟尧压根儿也想不起是谁给的，就算是记起来了，过后人家也不会认，他将假钞撕碎，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正好看到垃圾桶里有今天刚扔的空药盒。
“爸，你药吃完了？”
爸爸回答得很含糊，“啊…”
“那我明天再去拿药。”
“孟尧啊…”爸爸拖长了声音，“我觉得这药效果也就这样，我吃不吃对我现在的状况都没有影响…”
今晚赚得钱明显比平时少了些，孟尧想着正好明天一块儿去存钱，“你又不是医生，医生让你吃药你就吃。”
“哎…医院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去，不是住院手术，就是吃药打针，医生他当然…”
孟尧不听他爸爸啰嗦，“我不管，反正你说了不算。”
“嗐…你这孩子…”爸爸常年坐在床上，早就拗不过孟尧了。
孟尧比谁都清楚，他爸就是心疼钱，人只要进了医院，那钱就不是钱，跟流水一样，爸爸瘫在床上，三病两痛比健全的人来的多，家里那点补偿款，早就花得七七八八。
“你今晚怎么了？”爸爸低头端详着孟尧的表情，打从孟尧回家，他便觉得孟尧和平时不太一样，以往都会不咸不淡和自己分享夜市上的见闻，今晚平静的过分了，就是反常。
连孟尧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脑子里一片空白，从见到沈聿安那刻起？
“没怎么…”
爸爸见他不愿意说，也没有勉强，“那赶紧去睡觉，难得能睡早一点。”
睡觉前，孟尧收好零钱，又洗了个手，才躺到床上去。
这小户型两室一厅，刚好够孟尧和他爸爸住，当初爸爸半开玩笑的跟他说，万一以后孟尧结婚了，这房子太小，有了媳妇还住不下。
孟尧没说话，他没考虑过这种事情，家里的事情看似有条不紊，实则一团乱麻，赚得钱就只够自己和爸爸紧巴巴的过日子，哪儿还有余地娶老婆，就自己家里的条件，找个女人不是拉人家跳火海吗？况且孟尧明白，他喜欢男人再去找女人，简直缺了大德。
不喜欢女人，也没喜欢过别的男人，自己在懵懵懂懂的年纪，就只对一个人真真正正的动过心。
回来得早，孟尧也不见得能早点睡，他翻了个身，脑子里明明空荡荡的，却格外的累。
刚才的一切都发生的太急，太突然，非得要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腾空了脑袋来琢磨夜市上发生的一切，沈聿安…为什么会回来？
孟尧自知书读得不多，弯弯绕绕的一多，他就没法想明白，思绪很快就飘远了。
他睡得很不踏实，怎么一晃眼到了教室里，讲台上，老师正评讲着这次考试的试题，好像是一则古文翻译，什么内容孟尧听不大真切，只是看所有同学都朝着自己哈哈大笑。
孟尧朝旁边看了一眼，沈聿安也在看着他，嘴角难得挂着一丝笑容。
什么古文啊？孟尧拼命想要看清楚…
“孟尧！孟尧！”
耳边，爸爸的呼喊声越来越近，孟尧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的重影渐渐叠在一起，爸爸一脸笑容，显得有些激动，身上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轮椅上。
“你看看谁来了。”
孟尧被吵醒，神智还未完全归位，顺着爸爸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沈聿安。
两次见面，都没法让孟尧感受到久别重逢的喜悦，他甚至不知道沈聿安找到他家里来干什么。
爸爸很高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刚刚去开门，我差点没认出来，你看小安长这么高了…”
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是安静对视，渐渐的，爸爸意识到气氛有些古怪，一拍孟尧的肩膀，“你怎么回事啊？小安啊，你赶紧起来招待人家。”
孟尧一掀毯子，起身站在原地定了几秒，随后才低头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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