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样啊——je,je,je,什么?”
“Jet'aime.”程有颐重复了一遍。
“再说一次?”
“Jet'aime.”
“再,再说一次。”章迟梗着脖子,“我还没学会。”
他的耳朵红了,一副心虚的样子,程有颐福至心灵,想到在英国留学的章迟怎么会没有时间接触到这些基本的法语。
“……”程有颐轻笑一声,“你还想听多少次?”
“嘶——”章迟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程老师,有人和你说过,你说法语的样子特别性感吗?”
程有颐呼吸急促了一些。
“尤其是在说Jet'aime的时候。”章迟把程有颐抱得更紧一些,“我好喜欢听。”
程有颐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努力维持着自己平静的口吻,却还是在说出第一字的发音时颤抖了一下:“看来你已经学会了。”
“啊——这样吗?那程老师,你听听,我的发音标不标准?”章迟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海水一样倒映出程有颐慌乱的神色,“Jet'aime.”
启动词已经启动了。
程有颐感觉自己快要淹没在这片海里了,只有章迟身后那张比自己家不知道大多少的床,提醒着自己这里是章迟的家。
“今天不行。”他闭上眼睛,整理了呼吸,露出抱歉的微笑,“宝贝,这里不行。”
时至今日,他自觉对章蓦的失望多过于喜欢,少年时代的滤镜褪去,彼时高悬在天空的白月光,到头来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矣,他遗憾,唏嘘,只是不再喜欢了。
可是想到和章迟在这里翻、云、覆、雨,而彼时的白月光和自己就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他还是会有内疚感。
尽管他仍然无法分辨,这份内疚是对章迟的,还是对章蓦的。
“好吧。”章迟包容地点了点头,“刚刚……你叫我宝贝?”
程有颐没有回答,察觉出章迟难以压抑的欣喜,他忍不住吻了吻他的眼睛:“宝贝,你还记得终止的词吗?”
“再,再叫我,我喜欢听你这么叫我。”
“宝贝,宝贝。”程有颐在口中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宝贝。”
章迟的脸泛着淡淡的粉色。
或者说,章迟的身体都泛着淡淡的粉色。
简单的一个称谓变化,就让章迟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他的眼里忍不住涌出来生理性的泪水,嘴唇轻轻一张一合,许久以后才低声说:“老公……老公以后都叫我宝贝好不好,只叫我宝贝好不好?”
程有颐把章迟抱紧了一些,用身体的温度平复章迟的颤抖:“是TRISTESTROPIQUES.”
“嗯!嗯!嗯!”章迟重重地点头。
好像这个时候,不管程有颐说什么,章迟都会点头。
“任何时候,你想让我停下来,只要你说TRISTESTROPIQUES,我都会立刻停下来。”程有颐说,“记住这个词了吗,要不要重复一遍?”
章迟先是点了点头,随后一愣,又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抹掉眼尾的泪水:“不会的,我不会想停下来的,我不用学。”
程有颐叹了一口气,向章迟解释:“这样比较安全。”
“……”章迟傻傻地望着程有颐,过了许久以后,小心翼翼地问,“你还记得你的终止词吗?”
是Сибирь,程有颐知道。
“我不记得了,不过可能过两天就会突然想起来,这个不重要——”程有颐摸了摸章迟的脑袋,岔开话题,“怎么想的呢?去找我爸。”
“我就是想帮帮你。”章迟很后悔,“之前我和我妈闹出来这么多事情,都是你在帮我劝我妈。虽然我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但是我也想像你帮我一样,帮到你。”
程有颐的喉结上下滚动,把章迟抱得更紧了一些,声音温柔:“谢谢。”
“谢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到。”章迟噘着嘴,摸了摸自己额头的伤口,“还在给你添乱。”
程有颐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来谢谢,他甚至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感谢章迟为自己冲锋陷阵。
自己感谢的,是章迟如此坚定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去对抗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有沉重的家庭,有补课违逆的上帝,甚至有无数打开的大门,通向世界最最广阔的康庄大道。
可是章迟没有选,他和自己站在一起,选择了这道窄门,选择了最难走的那条道路。
“你的爸爸……”章迟有些犹豫地问,“一直都是这样吗?”
程有颐思索片刻,点了点头:“我能够理解他的动机。”
“理解?这种神经病有什么好理解的?”章迟气鼓鼓地,而后回过神来,“程老师,我这样说你爸爸,你不会生气吧?”
“没关系。”程有颐摇了摇头,继续解释,“他身上展现的是一种典型的认知失调状态,尤其是由社会阶层跃迁所引发的身份认同紊乱。他在资源极其有限的村落中长大,在那种小型共同体结构中,个体成就被高度放大为集体寄托式的象征认同。这种现象在六七十年代的人身上很常见。”
“认知失调……?象征?”章迟眼里一点点晕出来困惑,他试图抓住关键词。
“也就是现在说的‘凤凰男’,它的社会动力学,心理学分析,历史成因,是很热门的研究方向。”程有颐淡淡地说,“上次下午茶带你去见的那群人里,那个穿麻布外套的同事,也做过这方的研,很有意思。”
他的思绪很不合时宜地回到了大三上学期的寒假,他为了避免和父亲发生争执,白天一直窝在市图书馆。
他偶然翻到了卡尼霍伦的《我们时代的神经症人格》,解释了他心中关于父亲的许多困惑。
也就是从那本书开始,他决定告别文学,去研究人类。
章迟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你是在把你父亲,当成分析案例吗?”
程有颐皱了皱眉头,意思到自己似乎过于学术。
“抱歉,我说太多了。我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程有颐接着说,“他进入城市念大学后,之前社会资本完全失效,所以他一边寻求与城市符号系统的融合,比如和我的母亲结婚。但与此同时他又没办法完全放弃原有身份认同,所以他保留了宗教和宗族这类他有绝对话语权的领域,用来进行身份补偿。”
章迟怯怯地说:“那个……我没听懂。”
程有颐望着天花板,仿佛那里有父亲的脸,许久之后,他略微疲惫地说:“我很想恨他,可是我又觉得我不能恨他。”
“可是对你不好就是不好啊!你不用给他找那么多理由。”章迟把脑袋埋进程有颐的胸膛,闷声说了一句,“过去这么多年,一定很辛苦吧?以后告诉我吧,恨也好,爱也好,都让我替你分担,好不好?”
章蓦不厌其烦地告诉他父亲是为他好,可是章迟,只是关心他辛不辛苦。
一股暖流淌过程有颐的身体,揉了揉章迟乱糟糟的头发:“以后别去惹他了。”
“我们回去就换锁!不!换个地方住吧!下次他要是还找来,我就报警!”章迟点头如捣蒜,又突然停下来,“可是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地址的?”
程有颐眯起眼睛,把诸多事情串起来:其实答案已经很清楚了。
他的地址,除了章迟和李维,只有章迟告诉过Lucia。Lucia并不认识自己的父亲,Lucia只是认识章蓦。
他应该跑到章蓦面前质问,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他刚刚告诉章蓦自己有事情想问,就是想问章蓦,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不想向父亲出柜,明明知道父亲对同性恋讳莫如深,明明知道章迟和自己住在一起,还要把自己的地址告诉父亲。
可是他甚至都能够猜到,章蓦会给出怎么一大堆的理由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偶然。
程有颐不想去质问了,他觉得好累。
“我的父亲比阿姨更传统和顽固,说服他这件事情,我早就放弃了。”他换了个话题:“和阿姨聊得怎么样?”
章迟似懂非懂:“我答应她以后不去HOC当伴舞,我无所谓啦——反正你也知道,我只是喜欢那种刺激的感觉。不过她也答应,以后不干涉我的私生活了。”
程有颐点了点头:“阿姨是很好很好的家长。”
章迟补充:“对了,我妈说,既然矛盾解决了,我还是回家住。她说我这段时间不在家,虽然知道我有你照顾,还是很担心,而且她也觉得,我老是在你家住着,会给你添麻烦。”
程有颐微微一怔。
过去一个多月,程有颐已经习惯了家里有章迟的存在,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吃饭上班,甚至一开始说什么让章迟睡书房也没有坚持到最后,没过多久章迟就堂而皇之地睡在了程有颐的枕边。
程有颐已经很习惯,早上醒来的时候,自己的手臂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章迟是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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