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有颐一愣——章迟找到自己父亲的时候,自己应该正坐在海滩上,看着海面泛起来青灰色的波浪。
他垂下脑袋,摇了摇头。
警察还要说什么,一位工作人员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负责的警察脸色有点难看:“你们自己先协调,以后说不定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讲不明白的?”
等警察走了,程父立刻昂起头,用厌恶的口吻说:“不可能,我们绝对不会成为一家人,我绝对不会和魔鬼成为一家人。”
程有颐的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开口:“爸,我……”
“爸?”程父冷笑一声,“你还知道我是你爸爸?你就是这样欺骗我,在外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
“大逆不道?”程有颐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开口,他苦笑了一声,“我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大逆不道?”
“比杀人放火更严重!上帝创造出了男人,用男人的肋骨创造出女人,只有男女结合才能产生新的后代,这就是上帝给我们的启示。我们必须尊崇上帝的启示,世世代代繁衍下去。”程父冷声说,“杀人放火,只要真心忏悔,上帝就会原谅他们。而你,违背了上帝的旨意,永远都不会得到救赎。”
“……救赎?”程有颐咬了咬嘴唇,尽量克制,“如果我不需要救赎呢?”
“不需要?”程父敲了敲桌子,咄咄逼人地问,“那你这样做,你让宗族里那些对你抱以期待,希望你能够延续香火的亲人怎么看?”
章迟在一旁冷笑一声:“谁管他们怎么看?!他们的期待就是传宗接代?那这个期待是不是太廉价了?!”
“我们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说话。”程父斥责,额头上爆出来青筋,他深吸了几口气,好像马上就要晕过去,“有颐,我问你,你和这种人在一起,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吗?对得起你的哥哥吗?如果你的哥哥在世……他一定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程有颐低头,发现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哪怕几次深呼吸也没办法平静下来,指尖冰凉,所有的血液倒流回心脏。
这是动物逃跑的本能。
可是他能逃到哪里?
在他惊恐发作时,一只白皙的手从桌子下伸了过来,先握住了他的手腕,随后纤长的手指顺着他掌心的纹路,穿过他手指的缝隙,与他十指紧握。
坐在对面的程父并不知道桌子底下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皮跳了一下。
他看到程有颐的目光在一个瞬间清明起来。
“程老师……”章迟用力捏了捏程有颐的手,低声在耳边叫他的名字,小声对他说,“程老师,我们跑路吧。”
程有颐心里“轰”得一声。
排山倒海的压力席卷而来时,章迟没有说“我在”,他说“我们一起逃”。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程有颐感觉到血液回流回手指,身体开始恢复温度,他忽然有了不逃的勇气。
“事已至此,你再怎么说,也没办法改变我是男同性恋的事实。”程有颐轻声,带着一种明知不可为的哀求,“爸,我劝你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吧。”
“你闭嘴!”程父听不下去,声音像鞭子一样抽过来,“你看看你说的这个话!你还有点羞耻心吗?!”
程有颐的手捏得章迟发紧,掌心全是汗。他强迫自己冷静地开口:“爸,我不奢求你理解,但是我也请你不要干涉我。我们是成年人的正常恋爱,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见不得人?”程父冷笑一声,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两个男人搅和在一起叫正常?你信不信我把这事告诉你单位,看你以后还怎么教书!”
“你一定要这样……对你的儿子吗?”程有颐见父亲冥顽不灵,“我求你……别再拿这些威胁我了……”
“你是我儿子,我就有权教育你!”程父几乎是咆哮着打断他,“你以为你离开家这些年我就管不着你了?你妈真是白死了!你会下地狱的!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你疯了。”程有颐闭上眼。
“我疯了?我看你才是疯了!”程父站起来,指着章迟,声如洪钟。
“我疯了?那……就算是我疯了吧。你可能不知道,并不是遇见他以后我才是的,我一直,从小就是。我很早就知道,我喜欢男人,而且也只喜欢男人。”程有颐深吸了一口气,用自暴自弃的口吻,“不起啊爸爸……你从小到大精心培养了一个疯子。”
空气像是骤然冻住。
程父瞪大了眼睛,指着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嘴唇剧烈抖动了一下,猛地抬手作势要打。
“你敢!”
砰地一声——
是章迟把面前的水瓶砸到了程父面前,他挡在程有颐面前,眼神阴得像要杀人,声音却低冷到极致:“你再动他一下试试?”
“你算什么东西?”程父暴怒地吼道,“这是我儿子,我打他关你什么事?”
“他现在是我的人。”章迟咬牙切齿,“我不会让你碰他一下。你要是敢动手,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护别人?”程父怒极反笑,骂得字字锥心,“你不过是个没教养的野男人,和我儿子搞那种龌龊事,装得像个英雄?你以为你嘴硬就能洗干净你们的下流?上帝绝对不会原谅你们的!”
“你闭嘴。”章迟冷冷开口,“你一副死气沉沉、要面子、讲规则、没一点爱人的能力的样子,你也配谈上帝?!”
程父像是被戳中痛点,眼中血丝暴起,饶过桌子,冲上前来一把抓住章迟的衣领:“你再说一句?!”
“我再说十句都行!”章迟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他父亲。”
“你混账!”程父一拳挥来。
程有颐惊呼着冲过去,“别打架——住手!”
一阵混乱中,警察终于冲了进来,把两人分开。有人低声骂了一句:“在派出所打人?!你们真是想被关起来了?!”
章迟被强制按回椅子上,头发乱得像一团火。他还想扑过去,被两名警察架住。他眼里没有悔意,只有怒火和保护的执念。
程有颐双手撑在桌子上,肩膀止不住地抖。
“爸,我求你……”他哑着嗓子,“如果我会下地狱,就让我下地狱好了……不要救我了……好不好?”
程父怔了一瞬,眼里的怒火被这一段话骤然压下。可接着,他却咬牙切齿地说:“你果然是个不孝子!为别人低头认错,你怎么不去给你妈烧香,告诉她她儿子如今连男人都要倒贴!”
程有颐抬起头,眼里一片血红,他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喉咙像被什么噎住。
还是……逃走吧,程有颐心想。
程有颐的腿已经迈开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口冷冷传来。
“够了。”
第58章 爸爸的爱
所有人顿住了。
“你们几个人,吵够了吗?”
章迟猛然回头,就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高跟鞋“哒”地一声踩在地上。
章母穿着剪裁利落的西装外套,头发挽得一丝不乱,眼神淡漠中透着威压。
她环顾四周,语气冷淡,精致的妆容底下有一抹难掩的疲惫。
“吵够了吗?”章母重复了一遍,走进调解室,却像混乱的场面,瞥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站在调解室中间警察的旁边。
像一个不容置疑的中心。
说罢,她又看向站在一旁,神情崩溃的程有颐。
被章母的目光扫过,程有颐恍惚间才想起来到,这个女人是叱咤一方的商界传奇。而半个月前,她还和他相对而坐,推心置腹拉家常诉苦的章迟的母亲。
章母的眉头轻微地拧起来,走过去拍了拍程有颐的肩膀:“小程,你没事吧?”
程有颐摇了摇头:“阿姨——我父亲他——”
章母点了点头:“我来处理。”
“抱歉,警察同志,章迟给给您添麻烦了。”章母语气缓和了不少,“刚刚发生的事情,那位同志已经和我说了一遍,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来和他们——谈谈。”
“章总啊——您怎么亲自来了?”警察一眼便认出来这位全市的纳税大户,不仅税收,章母的公司每年还会组织不少慈善活动,是有头有脸平时只在电视里看见的人物,“您是明事理的人,来了当然好。”
“我家这个小儿子平时宠惯了,说起话来不着边际。”章母仍旧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却有一股无形的震慑力,“您多担待。”
“哪的话。章迟同志是讲道理的,就是年轻气盛,容易冲动,理解,理解。”警察打了个呵呵,又说,“坐下说吧。”
章母抽开了椅子坐下来,又给了章迟一个眼神,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坐定之后,才眯起眼睛打量起调解室的环境。
她的目光如利刃扫过屋子,落在程父脸上,淡淡一笑:“这位是——程先生?抱歉,在这种场合和你第一次见面,我其实很早就想邀请您,我们两家一起吃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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