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东道主张老师和颜悦色:“这位年轻的朋友说说自己的想法?”
章迟用手捧着一个白色的瓷杯子,刚好露出一截手腕,白皙的皮肤上翻出来若有若无的紫色痕迹,让程有颐心里一紧,他只想让这一切赶紧过去,他走上前,挡住章迟的手,拍了拍他的背:“你说吧。”
受到程有颐的鼓励,章迟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软软的:“那些宗祠后代按照你们的说法,白天杀猪,晚上拣包裹,都是些温饱线挣扎的人。让他们思考拯救人类遗产,啧——”
“怎么说?”李维说。
这位师兄突然开始和章迟一唱一和,吓了程有颐一跳。
章迟吐了吐舌头:“这不是荣华富贵不带我,世界毁灭全赖我嘛?不能这的玩呀……”
“玩?”张老师脸上浮出一个世故又不满意的笑容。
“那你觉得该怎么办?”他的笑意淡了下去。
“或许,我觉得……用钱……”章迟给出一个答案,“这个世界上没有用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自诩清高的人类学家听到这句话后彻底破防。
一位大嗓门的男人立刻反驳:“你是不是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啊?开发商已经给了很大一笔钱了!”
章迟天真地问:“如果我们可以开出来一个更高的价钱呢?”
那人很不耐烦:“你知道开发商给出多少赔偿吗?我们怎么比得过?”
“用不了现在的钱买,那就用以后的钱。”
“这,怎么用以后的钱?”另外一个人发脾气,“现在最赚钱的除了房地产还有什么?我们也去买地皮?”
后排传来一声轻笑之后,笑声的主人缓缓开口:“我们这种研究机构的知识分子带头炒地皮?这位章同学真的是有颐带来的好朋友吗?不会是——学金融的吧?”
说话的是刚才那位身着亚麻衣服的男人,此时他的手里正盘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串菩提手串。
章迟:“没错……我还真是学金融的。”
片刻之后他尴尬地补充:“就是刚被退学……”
几个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人群的笑声中,忽然钻出来另一个顶着粉色头发的年轻人。
“草了!还真的以为我们想掺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又蠢又坏的傻逼的无聊的事情啊!”
曾彧拽住章迟的手腕,刚好盖住那处淡紫色,指着程有颐:“都说让你不要和他这种人搞在一起!”
章迟傻眼了,站在原地看看程有颐,程有颐只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章迟又慌张地看向李维。
大家不说话,一副轰人的架势望着曾彧和章迟。
“师兄不用揶揄我朋友。他没有炒房的心思。”没想到开口的人是程有颐。
看见周围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程有颐面不改色心不跳:“既然是我的朋友,我邀请他来的,给我个面子,先听他说完。”
其实程有颐心里也慌,他根本不知道章迟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是刚才章迟的话,程有颐隐约记得李维也说过——再想起来今天李维电话里积极邀请章迟的态度,他心里便了然了几分。
只是程有颐抬起头,对上章迟那双感激又敬佩的目光时,忽然生出来几分愧疚。
章迟错把他理性的分析当做了爱。
“说这么多话嗓子不累?喝点茶吧。我从云南带过来的。”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李维端着一盘茶走到人群中间,把盘子上的茶分给众人,递给曾彧的时候,眯着眼睛安抚这个易怒的小孩,“就算要走,也先喝口水再走嘛!”
曾彧瞪了李维一眼,李维却不生气,把他拉住章迟的手拉过来。
“干什么?!”曾彧低吼了一声,甩掉李维的手。
“听他说完嘛。”
“滚!”
章迟轻声问:“我还可以继续说吗?”
程有颐没管其他人,微微点点头,示意他让章迟说下去。
“那个林岛高端会所的开发项目,法律上应该有问题。土地是地方政府所有,建筑使用权和所有权和古籍资料又就是集体资产。具体到其中的每个人,想要把法律上的纠纷弄清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具体是哪家公司,但是合同上应该有不少漏洞可以质询,我们可以让这个进度更久一些。”章迟一口气说完。
程有颐抬了抬眉毛,颇为惊讶地看着章迟。
刚才这一段内容,可不像章迟这样一个没文化的小孩能说出来的。
“时间拖久又怎么样?”一个人吹掉茶上并不存在的热气,“你知道的,就算给我们十年二十年,我们也未必能拿出来那么多钱。”
“那就……让钱来找我们。”章迟继续语出惊人,“你们说得那些会分到拆迁款的人,还有土地出让的地方官员,他们之所以会心甘情愿地签合同,无非是觉得那些破烂玩意不值钱。所以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知道这些很值钱。”
众人都沉默了,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人发出了一声哂笑:“你以为我们没做?这不就是我们在做的?”
章迟继续说:“民俗传统的保护除了公益组织,还有县政府。可是地方财政有限,对于那个地方的县政府来说,这就是完完全全浪费钱不讨好的事情,所以他们也想赶紧这块烫手山芋转让出去。”
一个中年男人似乎觉得章迟的发言过于冗长,打了个哈欠。
章迟假装看不到:“他们不懂,是因为负责这个板块的工作人员都外包了出去。这些外包人员大都是些中年男性,对最新的技术和手段知道的并不多。”
在场的中年男性都沉默了,转头看向了把这个刺头带来的程有颐。
第22章 小孩
“最近开始的‘国潮’大家不知道有没有听过?”章迟话锋一转。
听到这个两个字时,程有颐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好的预感袭来。
“国潮怎么了?”亚麻长衫男人问。
“这股流行大概是一年前传开的,许多产品都为赶上这波潮流想破了脑袋。”章迟提出来自己的方案,“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把这二者结合起来呢?我这段时间在博物馆看了些资料,那些记录里面应该有很多可以挖掘的故事线。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故事漫画化,借着国潮的这波风,打造林岛的IP。”
最后章迟盖棺定论:“这个IP,比所谓的高端会所,更能实现双赢。”
“我靠!章迟!你太牛逼了!你之前不知道接下来要画什么?这不就出来了?!我告诉你,一定火!”在场只有曾彧一个人拍手称赞,他听得热血沸腾,只是在感觉到周围人的冷眼后,默默停了下来骂了一句“傻逼”。
“呵……”亚麻长衫的男人脸色难看,却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摊开手朝众人自嘲,“看来我们这几年的专业研究都白做了,还比不上人家年轻人几天的见识。”
“赵老师,在这些流行的东西面前,我们懂的不一定比年轻人多。”在章迟的眼底流露出来慌张之时,感受到恶意的程有颐轻声插进去话。
“其他的事情我可能没有发言权,但是国潮这个主题,我可以。”
亚麻长衫的男子冷哼一声,一副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样子:“所谓的国潮,不过是消费主义打着复兴的旗号解构传统文化,打造新的外在符号与标签。这样的解构为了迎合年轻人空虚的灵魂,反而消解了传统文化的内核!我坚决反对!”
章迟懵了。
“啊?怎么又是什么解构……什么符号的,我听不懂!但是你说到内核我可不同意了!你觉得内核是什么呢?”章迟反问他,“按照你的说法大家都活在原始世界不要净化,那样最能守住人类的内核。”
“……谬论!”男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生气,可对牛弹琴让他五官都扭曲了,“打造IP?漫画?这是对人类学整个专业的侮辱!你想让人类学沦为资本的傀儡吗?”
“我……!”
程有颐站在章迟面前,挡住师兄的唾沫,提高音量:“所谓内核,并非固定不变的。从辩证的观点来讲,所有的文化内核都是在社会变迁过程中不断推翻和重建的,师兄是做这个工作的,我想你应该比我懂吧。”
程有颐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痛恨IP,是因为自己前女友的老公这两年通过国潮化妆品赚了一大笔,前天他才从前女友的中式婚礼回来。
男人的脸和情绪瞬间冷了下来,他拍了拍长衫,继续盘珠子,看向张老师:“老师,你怎么看?”
坐在座椅上的张老师乐呵呵地笑了几声:“看到大家这么热烈的讨论,我很欣慰啊!不过大家今天是来聚会的,不要再讨论这些工作上的烦心事情啦!小章说的方案确实很有大胆创新,这也是我们现在在提倡的嘛!”
他又补充:“不过很多想法的落地都有都需要更为详实的策划。小章啊,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写一个初步的提案上来,我们到时候开会的时候一起讨论讨论,你说是不是,有颐,李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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