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字架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程有颐的喉结在听到结婚这个词时剧烈滚动。
“下月初三是个好日子。”父亲拿出不锈钢保温杯,陈年老茶的味道从里面溢出来,“那孩子是教师?公务员?李兄弟说在美术馆见过你和一个人。……”
那只是程有颐的同事。
程有颐紧紧攥住拳头,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面,心脏狂跳。
三小时前章迟的模样在记忆里反复出现,少年委屈又愤怒的目光紧逼着他,好像在问他,为什么要说慌。
他呼吸有些困难。
“他...年纪还小。”
话出口的瞬间,程有颐脸就红了。
“年纪小不是好事啊,贪玩,不安分……”父亲眉头拧成川字,“也没关系,等生完孩子,就会收心了...”
“爸!”程有颐站起来,他看见父亲的影子倒映在一尘不染的白色瓷砖里,像一个怪物,把他都吓了一跳,“你想得太远了……”
父亲一只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拍了拍面前的桌子:“远?你三十多岁还不考虑生孩子?当年你母亲在你这个岁数...”
父亲很喜欢拍桌子,拍桌子的时候,就是叫程有颐闭嘴。
“母亲就是生我的时候离开的,你忘了?”程有颐冷静克制,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母亲,却悲从中来,“是你坚持顺产,你说顺产的孩子聪明,她就是顺产的时候大出血去世的。”
母亲遗像之下柜子深处藏着哥哥和母亲的病历本。
程有颐都有偷偷看过。
满室死寂。
父亲的太阳穴抽搐了一下。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程有颐的父亲拍了拍桌子,“你是想指责我吗?”
又是一阵沉默。
“有时间带他回家。”父亲的声音混着老年人的痰音,他背过身去厨房做晚餐,“结婚生孩子还是要趁早。”
程有颐突然开始耳鸣。
他看向父亲,父亲的嘴一张一合地动着,像一条吃人的鱼,要把他吞进黑洞里。
他什么都听不清,耳朵里全是嗡嗡嗡的声音。
在嗡嗡嗡的声音里,他想起来今天和章迟说的话。
程有颐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小道八卦里面章迟多不堪,女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可程有颐却是真的知道章迟是个彻彻底底的同性恋。章迟昨晚说他自己是第一次,程有颐倒是不怀疑,那么生涩的技巧大概和自己一样,只是徒有理论。
如果不是当时在被父亲的电话狂轰乱炸,他大概能够用更成熟的方式来处理昨天晚上的意外。
想到这里,程有颐不自觉有些烦闷。父亲什么都没有做,就可以让他产生无限的焦虑和失去理智。
他走到门口,换了鞋,出了门,才对在厨房做饭的父亲说:“我晚饭和朋友约好了。”
父亲在厨房里愣了一下,程有颐抬起头,落地窗外太阳正沉入远山之间。
室外的空气清新了不少,程有颐找了个人少的巷子,点燃一根烟,打开手机,找到今天的陌生来电,回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显然,他被拉进了黑名单。
程有颐皱了皱眉头,滑动通讯录时又瞥见了章家的座机。不知道为何,他这次固执地想和章迟解释清楚。
“滴”声响了三次,对面接电话的人是钱思齐。
“有颐?你怎么打这个电话?”钱思齐有些讶异,“你找章蓦吗?”
“他的手机没有打通。可能是没听见吧,他喜欢静音。”程有颐摸摸鼻子,“我没什么事情,就是昨天走的太匆忙了,没有来得及说两句话。”
“谁说不是呀,我们都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了。”钱思齐感慨,又说,“我这里有宋老师留给你的东西,你要来拿吗?”
宋老师是他们三人大学时代的恩师,对程有颐更是格外看重。三年前因为心脏病去世后,遗嘱里还有赠与程有颐的遗物。
程有颐突然为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愧疚。
“好。”他顿了顿,接着问,“现在过去方便吗?”
“章蓦和我婆婆都在,他们休假了,不过这倒没什么。”钱思齐思忖片刻,“不过我那个小叔子,啧……”
终于说到了程有颐关心的地方,他的嘴抿成一条线:“他怎么了?”
“他平时人倒是挺好的,我接触也不多。昨天晚上没回来,我们也都习惯了。可是今天一回来就像吃了火药一样……对着所有人都发了一通脾气。”钱思齐无奈地说,“总不能是我结婚得罪到他了吧。”
程有颐当然知道章迟发脾气是为了什么。他安慰钱思齐:“你不要多想,和章蓦享受新婚生活。”
他思考片刻,又说:“我现在过去拿东西。”
章家住在城南的别墅,房子很大,再加上章母含辛茹苦把兄弟俩拉扯大,钱思齐一心软,就同意继续和婆婆住在了一起。
程有颐站在门口。
门廊前是从南非购买来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芒刺得他微微眯起眼,脚下的地毯是从埃及进口的,柔软得仿佛能吞噬脚步声。这些东西都是当年章母开拓者非洲市场的时候买来的,不仅是装饰,更是她的功勋。
“宋老师的东西,我给你包好了。”
钱思齐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她指了指柜子上那个精致的木盒,漆面光可鉴人。
程有颐的手指触上盒盖,冰凉的触感让他指尖一颤:“方便我看看吗?”
“怎么,怕我们掉包啊?”
章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贯的戏谑。
他斜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程有颐的手僵在半空,耳根瞬间烧得通红:“不是,我...这是我的职业习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要淹没在喉咙里。在章蓦面前,他总是容易不好意思。
章蓦眯起眼,像只慵懒的猫:“啧,开个玩笑而已,打开吧。”
听到章蓦的话,程有颐才像领到了圣旨一般,打开了木盒。
盒子里躺着一个耶稣受难十字架。
纯金的表面泛着岁月沉淀的温润光泽,每一道雕刻都精细得令人屏息,耶稣低垂的头颅,好像在诉说着千年的苦难与救赎。
程有颐的指尖轻轻抚过十字架,某个瞬间,一阵电流从他身体里淌过,他好像真的获得了神的照拂。
他知道这是宋老师特意留给他的,可当真正看到时,那种震撼仍远超预期。
“宋老师这是把东西留给懂的人。我们这些俗人,怕是永远也理解不了这十字架的分量。”章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玩味,他认识程有颐的父亲,甚至还和程有颐的父亲聊过新约。
程有颐对他从来没有秘密,除了自己喜欢他这件事情。
昨天和他的弟弟上床,这是第二件事情,他想。
程有颐拘谨地把东西收好,正打算不着痕迹地询问章迟的情况,心里想的人就从楼上走了下来。
章迟光着脚从楼梯上游荡下来的时候,程有颐闻到了若有若无的麝香味。
那是昨夜他埋首在这具年轻躯体颈窝时嗅到的气息,此刻却裹在宽大卫衣皱褶里,随主人的脚步散落一地。
只有程有颐注意到了,章迟裸露的脚踝上还留着不明显的青紫指痕。光着脚走路的时候,程有颐还能看到昨晚过于激烈的情事导致的不自然的走路姿势。
“估计昨天晚上又通宵蹦迪去了。”
章蓦叹了一口气,无声责怪章迟的不懂事。
“你放屁,我才没有!我昨天晚上——”
章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转头,看见站在章蓦身边的程有颐。
“艹……”他小声骂了一句,脸色难看起来,直接无视掉了程有颐,径直往厨房走去。
程有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他转身问钱思齐:“有水吗?”
“哦,在厨房,我去……”
“我自己去就倒。”
程有颐立刻走进厨房,他对这个家里的布局知道的并不比钱思齐少。
“章迟。”程有颐站在章迟身边,从橱柜里拿出来透明玻璃杯,压低声音,“你还好?”
章迟看了程有颐一眼:“滚。”
“今天上午,我措辞不太恰当。”
程有颐尽量不让其他人听见,也尽量说的模糊。
“不太恰当?”章迟咄咄逼人,“你一个人类学博士,会措辞不恰当?那请问程博士,哪里不恰当了?”
“……”程有颐一下子哑了火。
见程有颐没回答,章迟讥讽地笑了笑,又扯着嗓子喊:“妈!有吃的吗?!”
章母应了一声,循声从后花园进来,一见章迟就把眉头拧了起来。
“怎么又不穿鞋子呀!你这样会感冒的!”
“大热天的,感什么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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