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做没问题吗？”
“没事，我一直在看医生，医院对我的病情很了解，可以直接做手术的。”
“啊……”徐智明了然地点点头，“那就好。”
他不敢碰许霁云，只能抓着床栏，用认真又关切的目光，叮嘱他：“加油挺过这场手术，我还等你回来上班。”
许霁云“嗤”了一声，不过这道气音没有掺杂嘲讽之意，反而带着几分笑意：“我不可能给你打一辈子工，我也想当老板呢。”
他是很喜欢看书的人，如果还有未来的话，他想开一家属于自己的书店。
徐智明咬着唇，那是一副忍住哭泣的表情：“那我给你一些经验。”
“得了。”许霁云拍了拍对方的手，语重心长的语气，“你那书店都不盈利。”
徐智明卡壳了一下，他梗着脖子道：“你又不缺钱，非要盈利干什么。”
“……好歹赚一点吧，不然开店做什么。”
“……我不败家就已经是赚钱了！”
韩劭非见这二人的气氛还不错，就偷偷离开了。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事情比让许霁云开心更重要了。
第75章 没有任何遗憾
徐智明和许霁云聊了十来分钟，他怕打扰对方休息，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林露来了之后也和许霁云聊了一会儿。
他比许霁云预想中的懂事多了，没有哭也没有吵，就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他出门之前特意打扮成乖乖的样子，将刘海梳得很顺，还戴了一副眼镜，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直勾勾地盯着躺在床上的许霁云。
“就是明天了吗？”大概是来的路上已经哭过了，所以林露的声音有点沙哑。
许霁云朝他露出了浅浅一笑：“嗯。”
“……”林露低着头很久没说话。
许霁云就这么等着。
林露总是如此，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可是见到人之后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先前的事情，我还没跟你说‘对不起’。”林露终于再次开口，他嘴唇的起伏很小，以往清亮有活力的声音在此刻变得闷重，“不小心把你生病的事情告诉了……你不想告诉的人。”
其实那之后许霁云并没有来“问责”。
他是听韩劭非解释了之后，才明白自己闯祸了。
许霁云摇头，表示没关系。他的动作不小，头发蹭着枕头，发出沙沙的响声，在寂静的房间中有些兀突。
怕对方心里有负担，他还加了一句：“露露，这件事情不怪你。我先前也没有跟你说清楚，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不用内疚。”
“……”林露早就知道许霁云会这样说了。
他鼻子一酸，揉了一下自己的脸，用镇定的语气问出藏在心中很久的问题：“所以你之前说的那个大学室友，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看着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个问题的，许霁云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对方紧张又畏惧的目光下点点头：“他是我男朋友。我认识你之前就和他谈过恋爱，后来分了一次手，最近复合了。”
“……那你之前对我说你只是跟大学室友在一起生活，是怕我伤心吗？”
“那个时候我还没和他复合，才找了个托词。”许霁云怕对方多想，便故意把话说得绝了一点，“露露，我没必要骗你。如果我真的谈恋爱了，我不会瞒着你。”
林露的鼻翼轻轻耸动着，那双大眼睛又立刻蓄满水雾：“你们没有复合就住在一起了吗？”
“是，我主动找的他。”许霁云点头，“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喜欢他。”
“所以你不想告诉他你生病的事情，是害怕他伤心？”自从来到这儿之后，林露第一次情绪高涨起来，“你只担心他会不会伤心吗？”
“……”许霁云有点头疼。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和闻樾之间经历了太多的阴差阳错，也有太多的苦衷隐情，不是简单的“不想让他伤心所以不告诉他”能解释得了的。
“露露，我和他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我现在有点累，不想说那么多话，如果你很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韩哥，他会告诉你实情。”
许霁云选了个偷懒的方式。
其实他很少用“病人”的身份权利博同情，如今这么说，是因为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林露。
话说得绝一点怕伤到对方，话说得委婉一点怕对方不死心。
太难做了。
林露听到他这么说，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他收敛了一点脾气，擦了擦鼻子，主动道歉：“对不起，我话太多了。你先好好休息吧，一直到你手术结束之前，我们都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知道你男朋友不待见我，我会躲着他的，不给你惹麻烦。”
他站起身，准备离开病房。
走之前，他听到许霁云说：“露露，谢谢你来看我。我不知道我明天还能不能活着走出手术室，如果我们以后不能再见面了，那我得提前祝福你……希望你能够早点找到对的人，希望你今后的每一天都幸福。”
林露又抽搭了两下，连回话的语气都没有，他垂下头，捂着唇快步走出了病房。
他走之后，空旷的病房显得更加安静了。
许霁云只能听到护工那边传过来的动静声。
下午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的感觉，他侧着头，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已经没有在家时那么害怕做手术了，有可能是见过几个好朋友的原因——什么都交代好了，他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许霁云做了一场梦，在此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么平静的梦了。
他梦到了三年前和闻樾谈恋爱的时候，爸爸妈妈也还在……他带着闻樾回家吃饭，外面响起了鞭炮声和烟花炸开的声音，似乎是在过年。
小时候过年的时候要回奶奶家，他们可以在乡下看到烟花，自从爷爷奶奶过世之后，许霁云就再也没有见过烟花了。
饭桌上摆着芹菜猪肉馅的水饺，那是妈妈一大早包的。
正中间摆放着一条红烧鱼，爸爸说那是他在江边守了一下午才钓上来的，象征着“年年有余”。
但是闻樾低下头，掩着唇，小声地跟他说，江边不让钓鱼，这条鱼是他们爷俩跑到隔壁区的生鲜市场买的。
他看见梦中的自己回答了闻樾，但是具体说了什么，他没听清。
明明是很幸福的场景，可许霁云却流泪了。
他已经能听到病房外面的动静了，但还是挣扎着不愿意醒。
他可能再也做不到这样的梦了。
倏然间，许霁云感觉到有人在擦自己的眼角。
他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的眼眶酸酸的，原来他真的哭了。
闻樾贴着他，小声和他说话：“又做噩梦了？”
“……没有。”许霁云做了个唇形，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嗓子太干了。
闻樾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给他喂水。
“现在好点了吗？”他问。
“嗯。”
许霁云的目光瞥到别处，忽然在病房的拐角处看见了一颗圣诞树。
“这是……”他指了指那棵树。
闻樾捉住他的手，往被窝里放：“最近要圣诞节了，你是不是忘记日子了？”
啊，许霁云忽然想起来了。
前两天他出去逛街的时候发现不少商场和商铺都已经换成圣诞主题了。
来医院的前一天晚上他还和闻樾说，想要和闻樾一起在平安夜装点房间。
现在看来都是奢侈的空谈了。
“你平时过圣诞节吗？”许霁云问。
“……没有这个习惯。”闻樾望着那颗圣诞树，没多说什么，就问了句，“你喜欢吗？”
“喜欢，挺好看的。”许霁云唇角微微扬起。
闻樾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便签本，交给他：“你可以把自己的心愿写在上面，挂在树上。”
“……会有圣诞老人替我实现吗？”
“当然。”
许霁云笑出声音了，他窝在闻樾的怀中，接过了本子，思忖了一会儿。
“如果我说我希望圣诞老人保佑我手术顺利，是不是太贪心了？”他双眼盯着闻樾，目光澄澈得像一潭水。
闻樾呼吸一滞，小心翼翼地贴着他的额头回答：“不贪心。”
只不过圣诞老人可能没这么有用。
许霁云闭上了眼睛，抓住对方环在自己身上的胳膊，二人的肌肤紧紧相抵。他问：“这棵树不是一早就准备好的吧？”
闻樾蹭了蹭他的脸：“为什么这么问？”
许霁云说话的声音有点干涩：“下午在找现成的圣诞树，所以没有好好休息吧？”
闻樾将便签本拿了回来，撕了一页给他，又给他递了一支笔：“休息了，找圣诞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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