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
许生用艾小草能听到的音量回了他。
艾小草没有多想，“噢”了一声，朝他腼腆地笑了一下，露出了两颗虎牙。
晚饭的时候，艾小草依旧有些拘束，只敢夹自己面前的那盘青菜。
他的整张脸近乎都要埋进碗里，这让许生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但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晚饭后，艾小草局促地站在许生的房间里，许生被他盯得不耐烦了，眉心微拧，问道：“你不去洗澡杵这里盯着我干嘛？”
许生的表情很是不耐，就连脸上的伤疤都显得可怖了几分。
艾小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踌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
艾小草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了，耳根子不自在地泛起了红。
许生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那今天你妈提着的那么大个行李箱里面都是些什么？”
艾小草被他这么一提醒，顿了顿，随后小声地解释道：“我妈的裙子比较多。”
许生颇为意外地看着眼前压根不敢看自己的艾小草，他的脑袋垂得很低，几乎快要贴到胸口上了，跟只鸵鸟似的。
他神色微动，张了张嘴，但很快又闭上了，没再多问什么，而是从衣柜里翻出了干净的T恤裤衩丢给艾小草。
“内裤要吗？”
艾小草涨红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干净的内裤他还是有几条的，那还是陈红丽去买衣服时刚好遇上凑单满减，顺便给他捎上的。
洗完澡后，艾小草穿着大了不止一码的T恤坐在床上，宽松的版型在他身上显得空荡荡的，衬得他更瘦了。
趁着许生洗澡的功夫，他环视了一圈许生的房间。
许生的房间很朴素，老式红木衣柜侧对着床，之前许生给他找衣服的时候他飞快地瞄了一眼，里面大多都是深色系的衣服，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沉沉得恍若一片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足以躺下两人的床旁，是一张书桌，桌子上摆着一沓教科书，上面印着高二上学期。
许生比艾小草大一岁，但却和艾小草读同一年级，想来应该是晚上一年学的关系。
书桌上方的窗台上，一抹绿色吸引了艾小草的注意。他走近窗台，这才看清楚窗台上原来摆着一盆多肉。多肉的每片叶片都圆滚滚的，长势十分喜人。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多肉的叶片。
“你在看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艾小草吓了一跳，他一回头就看见了许生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站在自己身后。
他穿着件黑色背心，手臂精瘦的肌肉上还覆着没擦干的水珠，水珠顺着肌肉线条从手臂一路滑落至青筋微凸的手背上，最终沿着指尖滴落在地。
许生见艾小草没有说话，以为他没听清，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艾小草这才回神，指着窗台的那盆多肉解释：“我刚在看这盆多肉。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养多肉，你很喜欢多肉吗？”
毕竟在许生的房间里，看不到一丝城里年轻少年该有的兴趣爱好，古板无趣，唯有这抹绿色给整个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机。
许生只是扫了眼那盆多肉，淡漠道：“一般。”
“只是因为好养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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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跟屁虫
不得不说陈红丽这回动作倒是迅速，没几天就帮艾小草办了转学手续，顺利让他转入了许生所就读的县城里的一所高中，清江三中。
陈红丽甚至还大发善心地给了艾小草一些钱，让他自己去采购学习用品，这让艾小草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陈红丽一向秉持着男穷养女富养的观念，而这个“女”正是她自己。
只要艾小草的任何东西没有到一点都用不了的地步，那就绝不会给艾小草买新的。
艾小草看着书包里那用嘴巴抿抿，还勉强能写的水笔，陷入了难道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怀疑中。
不管怎么样，艾小草对于终于能用上新水笔，不用抿一下写几个字，再抿一下写几个字，写个作业费老半天劲儿而感到由衷地高兴。
“大家好，我叫艾小草。”
艾小草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双双带着好奇和打量的眼神。他的话音刚落，台下的同学们便交头接耳了起来，甚至有人还在捂着嘴偷笑。
嘈杂的声音落进耳里变成了一阵嗡鸣，他紧张地攥了攥校服外套的下摆。
他的校服还没到，只得临时借许生的穿。许生的校服袖子大得几乎能将他的整个手掌遮住，同样也遮住了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好在讲台上的班主任赵宁对于班级里乱哄哄的样子很是不满，重重敲了几下桌子，大喊了声安静。
可以看得出赵宁在班级里还是挺有威严的，学生们很快就噤了声，生怕班主任更年期发作，留一堆罚抄作业。
“艾小草，你的位置就坐……”
赵宁看了眼后排靠窗低头看着书，一副对此毫不在意的许生，他的旁边还有个空位，但那里一向没人敢坐。
因为许生脸上伤疤的问题，导致整个班级，乃至整条年级见到他都要绕道走。
对于许生的传言不少，就连她这个做老师的都听过几耳。
有说是因为许生抢了后街那混混头目的女人，所以才被划烂了脸打击报复的。也有说许生是个狠人，跟人打架以一对十意外被划破的。
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听得她那叫一个哭笑不得，不得不说现在年轻人的脑洞实在是太大了。
她在这所学校任职二十多年了，五六年前见到许生的时候，他脸上就已经有那道伤疤了。
那时的许生才多大？也就十一二岁左右，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怎么可能像那些传言中所说的呢？
虽然许建国有提前跟赵宁打过招呼，但她考虑到艾小草可能会和其他同学一样比较怵许生，所以她直接越过了许生身边的位置，将目光落在了后排靠门，另一个同学身旁的空座。
“你就坐张……”
“老师，他坐我旁边吧。”
许生从位置上站起了身，他只是看了艾小草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一眼里似乎并没有任何情绪，让艾小草看不出他的想法。但艾小草还是悄悄松了口气。比起和陌生人做同桌，他更愿意和许生坐一起。
至少许生知道他的秘密，在他面前自己不用刻意伪装掩饰，和陌生人做同桌，估计不出一天就得露馅儿了。
而且还有一点，那就是许生不会因为他的名字嘲笑他。从小到大，艾小草因为自己的这个名字受到了数不清的嘲笑、轻视和恶意。
唯独许生是个例外。
赵宁倒是没有想到许生会主动开口，她对于许生愿意融入集体这件事感到高兴。
许生长期独来独往不和人交流，赵宁总怕这孩子心里出问题，再加上明年就高三了，这压力一上去，她怕这孩子心里堆着事，时间一久很难不出事儿。
这是她作为老师最不愿意看到的。
她见艾小草似乎也没有什么意见，于是就同意了。
艾小草在许生旁边的位置落座，朝许生真诚地笑了一下，两颗虎牙贴着嘴唇露出了尖。
“哥。”
许生轻声“嗯”了一下，随后将第一节语文课的课本移到了自己和艾小草的中间。
“你之前的教材和这里的不太一样。”
许生只是解释了一句，艾小草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弯了下眼角，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哥。”
两人的交流声并不算小，前排一个胖乎乎的男同学转头看着他们俩，有些惊讶：“你们俩是兄弟？亲的吗？”
小胖的声音中气十足，本来吵吵闹闹的教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一个班级里将近四十名同学，瞬间齐刷刷地扭头盯着后排的艾小草和许生。
许生向来独来独往，突然冒出个弟弟，还转到了他们班，自然是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和八卦之心。
“不是亲的，但他确实是我哥。”
艾小草说这话时底气明显不足，声音也有些飘忽不定。他余光小心翼翼地瞄了许生一眼，见他没有任何不快的神色，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艾小草在观察许生的同时，许生同样在用余光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
他见艾小草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抿了抿唇，又将视线重新落回了眼前的教科书上，两眼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从那天起，艾小草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许生身后，哪里有许生，哪里就会有他。
所有人都知道了高二（3）班那个长得凶巴巴的许生，有个弟弟，名字还特奇怪，叫做小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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