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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_娜可露露【完结】(55)

  赵殊意不动。

  “你好像发烧了。”谢栖说,“脸很烫。”

  “没事。”赵殊意不在意,“可能刚才吹到风了,睡一觉就好。”

  谁也不知道他在走廊干坐着有什么必要,但他不肯离开。谢栖将自己的外套脱下,给他盖在身上保暖。

  熟悉的气息盈满呼吸,仿佛是谢栖将他全身心包裹,有一种奇特的舒适和安心。

  赵殊意在这样的气息里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梦里他是主刀医生,亲自为秦芝清创,修复损伤的动脉。手术台上一切如此真实,他看得见母亲眼角细微的皱纹。她在流泪,说很痛:“你为什么要割断我的手?”

  她甚至求饶,但赵殊意不为所动:“你应得的。”

  他像冷血动物般主宰残酷的梦境,但下一秒,突然与母亲位置调换,手术台上的人变成了他。

  母亲用手术刀划开他的动脉,冷漠地判决:“你应得的。”

  赵殊意动不了,被迫感受血液流失。

  如同曾经想象那样,他变成了一块湿透的海绵,身体沉重绵软,被如有实质的疼痛压扁、挤出泪水。

  泪水混着鲜血流淌,渐渐流满手术台,流到地上,淹没他神经末梢所能触及的一切。

  他迟迟醒不来,快要死了。

  如果还有向谁求助的可能,他只能想到一个名字。

  “谢栖——”

  赵殊意恍然惊醒,身边却是空的。

  他怔了怔,不确定地伸手摸了一下谢栖之前坐过的位置,凉的,没有余温。

  夜已经深了,手术仍在继续,据说要做五六个小时,甚至更久。

  赵殊意腿脚发麻站不起来,不知道谢栖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没跟他打声招呼?

  保姆阿姨不在,赵怀成也不在——可能在休息室里。

  赵殊意独自坐在除了他空无一人的医院长廊,深夜的凄冷比霜寒比露重,噩梦余威尚在,最后一个能救他的人却不在。

  他还活着吗?

  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甚至很恍惚,怀疑自己记忆出错,其实谢栖今晚根本没来过。

  ——人家本来也没义务陪他。

  赵殊意想站起来活动一下,像个正常人。但他还是动不了,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装正常人的必要。

  他头昏脑涨,被前所未有的无望困住身心,心想真不如死了算了,活下去也只是不断重复没意义的一天,又一天。

  但身体本能在挣扎,他还是想站起来,想问问谢栖,究竟去哪了?为什么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谢栖难道不知道他很冷,很饿,很需要人陪?

  一定要逼他亲口承认“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才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赵殊意情绪崩溃,苍白病态的脸颊紧贴在冰冷墙壁上,泪流过脖颈,无声无息地发抖。

  在值班的护士发现异状之前,谢栖回来了。

  拿着食物、感冒药和盛了热水的一次性纸杯,谢栖走回他面前,愣了一下:“赵殊意?”

  “……”

  听见声音,赵殊意抬头,看见谢栖关切的脸。

  他仿佛突然活过来,生机重新充满四肢百骸,同时生出一种强烈的羞耻、伤心和愤怒,他猛一挥手,打掉谢栖手里的感冒药和食物,水洒了一地。

  他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谢栖,仿佛这是对谢栖不声不响离开的惩罚。

  谢栖有些茫然,但被他满脸的泪慑住。

  “你跟她一样,”赵殊意说,“你也想逼我,让我服软,听话。”

  “……我没有。”

  “你有。”

  赵殊意说完,突然迟钝地发现,谢栖的外套依然盖在他身上,去外面帮他买饭买药的这个人只穿着单薄衬衣,肩上有雪。

  但说出的话像泼出的水,他管不住脾气,还是生气,伤心,怪谢栖竟然离开他这么久。

  “你要我怎样才满意?你也想割腕吗?”赵殊意毫无道理地指责,“那不如先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

  他完全是在胡言乱语,泪越流越多。

  谢栖从没见他这样哭过,慌乱地想帮他擦一擦,却被他抓住手腕,拽向自己。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走,你懂不懂?”他想捏碎谢栖的手,如果他有力气的话。

  然而他五指绵软,仿佛水草无力纠缠漂过自己水域的小船,不知怎么留下它。

  “回答我。”他仰着头,心痛如绞。如果空气能传递情绪,他希望谢栖能明白此刻他最想说什么。

  可谢栖不明白,谢栖永远是个比他更笨的笨蛋。

  “……我爱你。”赵殊意放弃挣扎,在上句不接下句的胡言乱语里突然插了一句,“我爱你,谢栖。”

  原来爱没那么难讲。

  不是火山喷发,不是山崩海啸,不是彗星撞地球。只是一个普通的字眼,说就说了,他还是他,依然坐在这里。

  “我在说话,你能不能听见?”

  “……”

  泪仿佛是从心脏往外涌,整个世界模糊不清,他看不见谢栖的表情。

  “我能。”谢栖突然抱住他,“我不走。”

  他的脸被按进怀里,隔着衬衣,贴上谢栖滚烫的胸膛,“我不是一直在吗?被你赶了几次都舍不得走……”

  “是吗?”

  “是啊。”谢栖俯身亲他的眼睛,“别哭了,赵殊意……这么可怜,都不像你了。”

  第50章 命运

  谢栖重新接水,喂赵殊意吃了感冒药。

  “怎么还哭?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谢栖打开食盒,拆餐具,递给他,“我刚才给你买完饭,又急匆匆地找药店买药。回来之后才意识到,我们在医院,这就有药。我好蠢。”

  “……”

  赵殊意不给面子,没笑。

  他们现在在休息室。这家私立医院定位高端,条件优越,休息室好似一个缩小版酒店套房,各种功能俱全。

  赵殊意吃了几勺汤汁浓郁的捞饭,胃里热起来,气终于顺了,低声问:“阿姨呢?”

  “我叫她回去休息了,有需要再来。”谢栖说,“还有你二叔,刚才来过一趟,跟医生聊几句又走了,好像有急事要办。”

  “急事?”赵殊意讥笑,“我妈快死了都没他自己的事急。”

  “……”谢栖用纸巾擦了擦他泪痕未干的脸,“别操心他们了,你能不能管好自己?和我。”

  赵殊意不吭声,接着吃饭。

  谢栖抓住他的手,强迫他给自己喂了一口:“你刚才说爱我,赵殊意,再说一遍。”

  “回去再说。”想起刚才的事,赵殊意有些尴尬,但眼下太多浓重纷杂的情绪积在心里,尴尬只是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谢栖接受了他的拖延,忍不住扳过他的脸亲一口。

  “我以为我们永远不会有这天。”谢栖恍惚道,“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好多问题想问你,但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回去再说。”

  还是这句,赵殊意主动舀一勺饭喂谢栖:“你也要吃饱。”

  总是吃不下饭的人很明白吃饱有多重要,赵殊意难得到十成饱,可能是有些晕碳,他又觉得头脑昏沉,靠着谢栖不想动。

  手术结束的时候,有人来休息室通知。

  正是凌晨,赵殊意瞬间清醒了,跟谢栖一起去看秦芝。

  秦芝被安置到病房里,仍在昏睡,手背插着注射针头。

  医生说是镇痛药,还有一些赵殊意听完记不清名称的治疗用药。

  他问手术成不成功,术后需要注意什么,例如饮食方面。医生细心讲了一番,安慰他无需担心,能够完全康复,但患者需要心理治疗和家人陪伴,以免悲剧重演。

  后半夜,赵殊意坐在秦芝的病床前,注视着她。

  秦芝老了,从鬼门关走一遭,人更憔悴,皱纹更深刻,好似风烛残年,生气稀薄。

  可赵殊意印象里的她一如当初,是温柔爱笑的妈妈。

  “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不会再恨我……

  “……然后到我的墓碑前,烧纸的时候,你会想起,妈妈也曾有过一点优点,缅怀我……”

  也许每个人一生的眼泪有固定量,从前不爱哭,便攒下来,留到将来失控的某个时刻,例如现在——赵殊意比刚才平静,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谢栖。”他突然说,“我在想,也许一直以来都是我的错。”

  他挨着谢栖,语调缓慢:“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悲剧是从哪天开始的?

  父亲去世,还是第一次发现母亲和二叔有亲密关系?

  “如果当年我刚发现的时候,直接跟我妈摊牌,哭诉,告诉她我不同意,‘我很需要你,别为了二叔抛下我’,她有没有可能改变主意,站在我这边?我们的关系是不是会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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