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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来_烽火戏诸侯【完结】(3835)

  正因为谁都清楚齐静春对陈平安的影响之大,所以姜赦听到陈平安那句“立教称祖”的豪言壮语,才会感到极其别扭。

  换成是同样年轻的曹慈说这种“悖逆言语”,姜赦都不会觉得如何,至多是微微讶异。

  崔瀺推崇事功学问,杂糅百家熔铸一炉。一座书简湖,迫使陈平安失去了一颗金色文胆,别说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就算读百万卷千万卷,走遍几座天下,游历过整座人间,还是彻底失去修炼出一个本命字的可能性。之后在剑气长城,陈平安合道半座剑气长城,则是完全失去了阴神远游、出阳神的机会。

  关键是在崔瀺那边对陈平安的态度,永远是,就像一些京察大计的官场评语,能力太低,资质太差了,道心脆弱,不堪大用,

  等到水落石出的一天,崔瀺跟齐静春这俩师兄弟的所作所为,全他娘是障眼法?

  视野中,陈平安再次恢复原貌,好似猜中了姜赦所思所想,陈平安笑道:“你可能搞错了,我们文圣一脉,脾气最差的,是齐先生。性格和耐心最好的,其实是崔师兄才对。”

  “比如拆分正阳山,是与崔师兄学来的一点皮毛。问剑正阳山成功,之后还要立起一碑,则是与齐先生学的。”

  一边说一边走,那些山河景象一一消融如水流淌,与主人合而为一。

  姜赦实在是见过太多的神通术法,对此倒是并不意外,还行,陈平安这门手段,不算过于骇人,虽说不耗道行与灵气,却要耗费心神。

  “不是觉得此生与止境武夫问拳的机会,还是太少吗?今天就让你吃饱吃撑,一口气吃到吐为止。”

  “裴杯,张条霞,李二,宋长镜,吴殳,叶芸芸,王赴愬,这几个止境,让他们与你各出巅峰数拳,够不够?”

  那些被姜赦一一“点名”敕令而出的止境武夫,在他跟陈平安之间排成一条横线。

  如那战场,长枪大戟,堂堂正正,所向披靡。止境结阵,一线潮头,万骑辟易。

  陈平安好像就在等待这一幕的出现。

  轻轻吐气,稳了稳心绪,开始前奔。

  姜赦没有在“持剑者”那边得到真相,还颇为好奇一事,不得不开口问道:“陈清都不是个小气人,你替他做了那么些事情,又是剑气长城的半个女婿,以陈清都一贯欠钱欠酒欠剑什么都欠、唯独不肯欠人情的脾气,你又是个入了眼的小辈,他怎么都该有所表示才对。这份赠礼,定然不薄,怎的,觉得尚未置身死地,还要藏掖几分?免得被白玉京那帮算卦的算走了天机,下次问剑真无敌,失了先手?”

  说到“真无敌”一语,姜赦自顾自大笑不已,“真无敌,好道号。白景怎么不抢。”

  此刻陈平安自然无暇分心回答此问。

  只因为姜赦敕令出了更多的“止境武夫”,各个时代的顶尖豪杰,都是名动天下的武学宗师,各有各的无敌。

  他们任何一拳,都是炉火纯青,都是圆满境地。

  巧了,姜赦也只是耗费些许心神而已,连一丝一毫的天地灵气都无需调动。

  姜赦看着战场上那个疲于应付的身形,越看越觉无趣,“习武练拳,到头来只是得手一副体魄,练出个乌龟壳罢了,可有一二拳,是你自己的?”

  “规规矩矩怕出错,只蹈前人旧迹,倒是省心省力了,也有脸痴心妄想,超越曹慈?”

  姜赦见那陈平安被“裴杯”一拳打掉半边脸颊,再差点被一位蛮荒历史上的山顶武夫打断脖颈……

  姜赦摇摇头,没了耐心,“就你陈平安,也敢奢望杀姜赦,妄言立教称祖?!”

  毕竟每一位止境武夫只递自己生平分量最重、拳意最足的数拳,才给了险象环生的陈平安些许喘息和换气机会。

  似乎那小子还算硬气,依稀可闻,嘴上夹杂着几句家乡方言。

  姜赦笑道:“小子,在我面前显摆拳脚,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

  “认祖归宗!”

  战场那边,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渐渐没去所有武夫身影,各种拳意汇聚交错,早已凝为实质浓稠如水。

  要说陈平安是想以接拳来砥砺自身武道,借机打破止境归真一层的瓶颈?置身于生死之战,起了大道之争,还敢如此托大?姜赦不知何时已经转换位置,神色肃穆,轻轻提起那杆长枪“破阵”。人与物,皆已万年不曾奋然开阵。远眺远处那一粒芥子身影,这位兵家初祖,似有失望,姜赦手持长枪,缓缓前行,走向那处渐渐明了的战场,神色淡然道:“时无英雄竖子成名,半点不知天高地厚。”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也是剑修与自由

  蛮荒天下,碧空如洗,好像青翠的瓷器釉色,下一刻真要滴落在大地上。

  裴旻问道:“对上姜赦,真能打起来?”

  邹子点头道:“动静很大,影响深远。”

  裴旻惊叹不已,“可惜不能在旁观战。”

  邹子说道:“就算可以旁观,也最好别去掺和。”

  裴旻说道:“为何?”

  邹子说道:“郑居中在场。”

  裴旻就此沉默。

  邹子没来由以心声说道:“碧霄道友说得好。他放过顾璨,就是不放过自己。不放过马苦玄,才是放过自己。”

  裴旻疑惑道:“你何时见过碧霄洞主了?”

  他当年跟着邹子一起离开桐叶洲,去往青冥天下游历各州,他们并未去往那轮明月皓彩,期间就算明知碧霄洞主与那道号喜烛的妖族剑仙,在雅相姚清的地盘那边待着,他们也是故意绕道而行。在裴旻看来,邹子不多事,碧霄洞主不碍事,可一旦邹子认定是个事,或是碧霄洞主谁妨碍了他的道,那就都不是什么小事了。裴旻熟稔老黄历,晓得至今有二三道人,哪怕道龄与道力皆极高,一样还得乖乖躲着碧霄洞主,不敢相见,这一躲就是数千年岁月,没办法,惹到了曾经使用老旧道号“蔡州道人”、之后在浩然创建一座观道观的碧霄洞主,绝不饶人。

  万年以来,能够稍稍让碧霄洞主不那么牛脾气的,唯有道祖一人而已。

  邹子解释道:“先前碧霄道友做客落魄山,言语当中,有意提及‘邹子’,当然是说给我听的。”

  裴旻更加疑惑,试探性问道:“既然是故意为之,那么碧霄洞主所求何事?当时身为访山的客人,要为一山之主开脱几句?”

  碧霄洞主眼界高,脾气怪,修道生涯悠悠小两万年,道龄、辈分之高,超乎想象,极少青睐某位年轻晚辈,但是裴旻心知肚明,那位曾经背着一把陈清都佩剑“长气”、误入藕花深处的年轻山主,确是入了法眼的。

  按照邹子的说法,这是因为草鞋少年的心与行,都对了碧霄道友的脾气,细如牛毛的人间闲事,愿意管,管得好,碰壁不回头,认定的,头破血流都不肯“悔改”,百斤重的人,偏要挑起两百斤的担,还能苦中作乐,摇摇晃晃挑担走着,呲牙咧嘴笑着看向前边的明天。

  邹子也吃不准那位道友的真正用心,摇头道:“暂不清楚,脉络不显。不过即将返回明月道场之时,碧霄道友临了还与我笑言一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本是一句有大意思的远古道语,道士做自己不够真,自欺欺人,天地不容。终究难逃化作劫灰的下场。只是老话传着传着,后来就变了意味,变成了馊饭。

  裴旻神色微变,邹子谈天陆氏说地,一人一姓氏各占阴阳家半壁江山,碧霄洞主却要撂下一句“天诛地灭”……裴旻这种旁人听来,总觉有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哪怕剑术高如裴旻,闲谈时提及老观主,也要敬称一声碧霄洞主,不敢学邹子以道友相称。

  就怕一个抽冷子似的,那位老道士凭空现身,与自己来上一句,“裴旻,贫道跟你很熟么?”

  传言在那青冥天下鸿蒙混沌、开天辟地之初,于整座人间有大功德的碧霄洞主泠然御风,来此俯瞰山河,挑中一块较为顺眼的地盘,以拂尘粗略画圆一个,也不与建造白玉京的道祖商量,便划走了蔡州作为道场。

  如此一来,便与一位先到蔡州开辟洞府的山巅道士,起了纠纷。后者能够在登天一役积攒战功、存活下来,又非好相与的善茬,离了洞府,现出真身法相,祭出一众炼化得当的至宝,便要与那牛鼻子分个高下,道法上边见真章,下场嘛,自然是力战不敌,只好示弱讨饶几句,碧霄洞主不依不饶,要收了那位大修士当个为道场看门的童子……

  修士是那身经百战,威名赫赫的一方豪杰,哪肯受此屈辱,只得施展遁法,舍了洞府不要,被迫离开蔡州境地,避其锋芒,去寻求一位洞府设在古邳州的要好道友庇护,碧霄洞主便不急不慢跟在身后,那位占地为王、自立旗帜的道友也算讲义气,虽说犹犹豫豫,反复思量一番,可还是开了那处门口立双碑篆刻“金井”“禁声”的洞府禁制,让修士进入其中,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忍不住与落难的道友埋怨一句,你惹那个脾气死犟的臭牛鼻子老道作甚?这下倒好了,给碧霄洞主听了去,结果就是两位道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逃亡路上作了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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