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璨说道:“道家有部《太上洞渊经》,曾经详细记载了一百一十六位龙王之名,以及各自职责所在、所具神通。”
柳赤诚点头道:“六月六,市井百姓晒伏,龙宫也会晒龙袍。世间各处水府的龙女,往往会选择在这一天上岸,拣选情郎,多是露水姻缘,运气好些的男人,还可以入赘龙宫。可惜喽,如今世人再无此艳福。”
顾璨问道:“歇龙石不会开了门,就任由外人予取予夺吧?”
柳赤诚摇头道:“当然不可能,渌水坑会专门让一位捕鱼仙驻守此地,玉璞境修为,又近水,战力不俗,只不过有我在,对方不敢妄动。再者这些宝珠、龙涎,渌水坑还真看不上眼。说不定还比不上岸上一些灵器品秩的奇巧物件,来得讨喜。渌水坑每逢百年,都会举办避暑宴,这些水中之物,渌水坑恐怕早已堆积如山,时日一久,任其珠黄再舍弃。”
两人飘落在歇龙石一处山崖顶部,顾璨蹲下身,伸手触及岩石,尽可能熟悉此处地理。
柳赤诚感慨道:“把这个世道想得简单了,人心人性,单薄如白纸,也就那么回事。可要想得复杂了,就是自讨苦吃,学问无穷尽,以有涯求无涯。你学谁不好,非要学他陈平安。”
顾璨说道:“这个世道,一个柳赤诚十个柳赤诚一百个柳赤诚,都是一个鸟样,但是有没有他,大不相同,至少对我来说是如此。”
柳赤诚不愿与顾璨过多评价陈平安,容易被记恨。
柳赤诚突然笑道:“有拨仙师大驾光临,呦呵,还有两位漂亮姐姐。”
顾璨瞥了眼柳赤诚。
柳赤诚讥笑道:“他娘的这要是还有那万一,我以后每天给龙伯老弟做牛做马!”
而那个龙伯老弟,还在山上四处寻宝,勤勤恳恳,却注定一颗雪花钱挣不着。
————
荀渊,姜尚真,这玉圭宗新旧两位宗主,联袂离开山头,来到了桐叶洲中部的大泉王朝边境。
双方都遮掩气息,落下身形后,徒步走向那座狐儿镇附近的客栈。
荀渊啧啧道:“竟然愿意自去一尾。异哉。”
姜尚真懊恼道:“不曾想浣溪夫人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都没能瞧见,罪过罪过,该死该死。”
荀渊说道:“九尾天狐,最是擅长隐匿气息。早前我一样没能察觉,不过大伏书院那边,是早就发现蛛丝马迹了的,所以当年君子钟魁才会到此常驻。”
姜尚真瞥了眼尚在远处的小客栈,笑道:“野外酒肆有三好,美妇人,酒客少,土酿烧。”
荀渊也流露些许缅怀神色,抚须而笑:“俏寡妇,蒙汗药,长板凳,小尖刀。”
这两位新旧宗主,自然都是很有些故事的。
如此兴师动众,一位飞升境和一位仙人境,同时落脚大泉王朝,当然是为了确定那位浣溪夫人的真实想法。
能够为我玉圭宗所用,那是最好。所以荀渊才会带上这个姜尚真。与女子打交道,简直就是姜尚真打从娘胎起就有的天赋神通。
荀渊突然改变主意,“我先去大泉京城。”
姜尚真无所谓,在老宗主缩地山河之后,他从咫尺物当中取出一把油纸伞,走出去没几步,就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沥小雨。
撑伞而行。
行走之间,身上法袍宝光流转,换成了一件青衫样式。
读书人,艳遇多,不骗人。
店外悬挂着破旧招子。
姜尚真有些怀念那座藕花福地了。
不知好友陆舫如今是否解了心结。
一个坐在厨房帘子门口的老驼背,正在抽旱烟吧唧嘴,瞧见了进了屋收着伞的客人,老人眯了眯眼。
一个瘸拐的年轻人正在擦桌子,有些讶异外头那条土狗的打盹儿,嘀咕了句客人到了,也没个报信,真可以宰了炖肉。只是瞥见客人手中的油纸伞,再看了眼外边的朦胧雨幕,又骂了句这变脸的天气。面朝客人,年轻人立即换了一副笑脸,“这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宿?咱们这儿的青梅酒,烤全羊,那可是一等一的好,价格公道,只是酒分三种,喝了半年酿不亏,喝了三年酿不想走,喝了五年酿,天下再无酒。”
姜尚真直接要了一坛五年酿,一只烤全羊,若有佐酒小菜,每样都来上一碟。
年轻伙计眉开眼笑,
老驼背掀开帘子去了灶房。
在店伙计拎酒上桌的时候,姜尚真笑问道:“听说你们这儿不太平,小镇那边有脏东西?”
店伙计愣了愣,记起好些年前的那段岁月,笑道:“客官是说狐儿镇啊,没啥脏东西了,如今安稳得很。再说边上就是挂甲军镇,阳气多旺的一地儿,所以当年狐儿镇闹鬼,也没死个人。客官问这个作甚?”
姜尚真伸手指了指自己,说道:“瞧不出来?”
年轻人试探性道:“不缺钱?”
姜尚真笑道:“我是山上修道之人,哪里有妖魔作祟就往哪去。”
年轻人眼睛一亮,“修道之人?会神仙法术?会不会穿墙术,不如现在穿一个试试看?”
姜尚真摸了摸额头,说道:“仙家法术,不宜显露,法不轻传嘛。”
年轻人顿时没了兴致。
屁话一通,等于没讲。
何况年轻人还真没见过自个儿往脸上贴金的神仙。
这家伙瞎扯可以,敢不付账,一刀砍死你。
姜尚真问道:“客栈掌柜呢?”
年轻人越看那家伙越像个坑蒙拐骗的,已经开始盘算对方身上那件衣服能典当多少钱,嘴上说道:“老板娘今早就去了狐儿镇,还没回呢。那边有庙会,热闹,不过这鬼天气,估摸着老板娘今儿会早回。客官要是住店,准能见着。”
酒足饭饱后,姜尚真打着饱嗝,轻轻拍打肚子,转头望去。
门口那边有个美妇人,从狐儿镇借了把油纸伞,一路小跑回来,身穿团花黄底对襟衫子,脚踩一双绣花鞋,正在门槛上刮掉鞋底泥土。
姜尚真招手道:“九娘九娘,这儿坐。”
妇人疑惑道:“我们认识?喝过酒的客人,如你这般模样好看的,我可都记得。”
姜尚真笑眯眯道:“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九娘,我跟陈平安是好兄弟。我叫周肥。”
妇人笑眯起眼,一双水润眼眸,狐媚狐媚的,喊了声周大哥,她快步跨过门槛,将油纸伞丢给远处的店伙计,自己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周大哥好生见外,该喊一声弟媳妇的。”
没有的事,大可以随便掰扯。真有的事,往往藏在心头,自己都不愿去触碰。
姜尚真微笑道:“终究还是不如九娘‘见外’啊。”
妇人疑惑不解。
姜尚真叹了口气,“我别名姜尚真。九娘断了一尾,所以哪怕身在狐儿镇,也未能察觉到我这位仙人的踪迹。”
姜尚真随即笑眯眯道:“浣纱夫人,不如九娘喊着亲昵。”
一瞬间。
天地寂静。
妇人身后八尾摇晃,眼神冷冽,再无半点醉醺醺的媚态,“不知道姜宗主远道而来,是要杀妖,还是捉妖?”
姜尚真端起酒碗,轻轻磕碰一下九娘身前的酒碗,抿了口酒,“如果是我家荀老儿单独登门,九娘你这么问是对的。”
妇人皱眉道:“姜宗主有话请直说。”
姜尚真放下酒碗,说道:“荀老儿的意思,是要你答应当我玉圭宗的供奉才罢休,我看还是算了,不该如此唐突佳人,九娘就当去我玉圭宗作客。何时真正天下太平了,适宜主人卖酒客人喝酒了,九娘不妨再回这边做生意。我可以保证,到时候九娘离开玉圭宗,无人阻拦。愿意留下,潜心修行,重归天狐,那是更好。”
这头九尾天狐,或者说浣纱夫人,冷笑道:“我若是不答应?”
姜尚真说道:“死。”
她面容模糊起来,随后又清晰起来,却再不是九娘的脸庞。
姜尚真没有视线偏移,就那么盯着她那张脸庞,摇头笑道:“你这种狐魅神通,对我,对陈平安,都是不太管用的。”
她缓缓恢复为“九娘”面目,说道:“姜尚真,我可以跟你去往玉圭宗,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第一,隐瞒我的身份,除你和荀渊之外,玉圭宗上上下下,不许有第三人,知晓我的根脚。”
“应该的。”
“第二,三爷和小瘸子,必须安置好的,但是不去玉圭宗。”
“可以,玉圭宗的下宗真境宗在宝瓶洲,就当出趟远门游山玩水。至于大泉京城,还是别去了。”
“最后,我要去趟大泉京城。”
“乐意至极。我在那边有个老熟人。”
磨刀人,刘宗。
她问道:“我如何能够信你?”
姜尚真理直气壮道:“我是陈平安的朋友啊。”
这一天,九娘关了客栈,与姜尚真一起去往大泉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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