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抬头看看三元。龚三元准备好了,接下来估计就要问她年龄,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生孩子,生了几个孩子等等。她打算察言观色巧妙回答。谁知人根本就没问。只问她对薪资的要求。三元把手指头伸过去,在简历上一点,“就按照你们提的,居中。”男人抬头,“13K?”三元以笑容作答。男人想了想,让她回去等通知。
三元这才问:“您贵姓。”男人说姓王。三元说那我就等王总通知。男人来忙说:“我不是王总,老总是我爱人,我帮她招聘。”
嚯!还是个女老板。
礼貌告别。耐心等待。三元觉得有戏。结果过了三天,王总果然给她打电话,通知她被录取了,但需要做个体检,合格之后,就可以上班。
这一天,龚三元做什么都来劲儿。天。不敢相信,她又重归职场了。虽然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公司。但起码自食其力了,起码找回状态了,同时还能顾着家,顾着孩子。三元忽然觉得自己伟大极了。
第五十四章
三元的工作大计一不小心被她公公打断了。她刚体检完,正准备入职,就不得不向公司请假。她公公肺栓塞,几分钟就过去了。三元觉得这老头死得实在不是时候。
可斯理不在家。也回不来。她只能妻代夫职,跟斯文两口子配合着办丧事。
面对灵位,龚三元哭不出来。
她对公公没感情,不敬佩。这老头除了难缠,还是难缠,这样稀痛少苦地走,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儿女,都不失为一件善举。算有福分的了。
她婆婆牛爱玲哭得不能自已。她提过不知多少回,“死在夫前一枝花”。她最怕孤独,不愿意做“打扫战场”的那位。可现在命运偏偏安排她善后。她难受。
王斯文哭得稀里哗啦。她是真心觉得自己爸崇高极了。哪怕平凡,也不耽误他伟大。她还特地写了篇悼文,不但在追思会上全文朗读,还在朋友圈发了。
其中最重要一点,也是她父亲最大的美德之一:他不重男轻女。
从斯文就得到了跟弟弟一样的重视。最终,成材。
她们哭。三元只好也哭。她为自己工作延迟了难受。但只见声儿,没有泪,哭相难看。不过等丧事办完,家里人开小会的时候,三元那可是真要哭了。
首先一点,婆婆的去向,就着实难倒了她。
姜兰芝也来电话问情况。老年人,又怕听这些,又爱听这些。三元道:“几分钟就过去了,没受什么罪,善终。”
兰芝说:“等于憋死的。”实话不大中听。
三元只好进一步阐释,也是车轱辘话,“好在死得快。”兰芝说你婆婆可要“活受罪”了。
又是实话。她婆婆被丈夫宠溺了半辈子。现在算落地了。但三元还是愿意同意这种说法,随即反驳道:“妈,您就别操心了,人一个月五六千退休工资,还愁这些?”兰芝直言:“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是,准备。三元一直在准备,斯理虽在国外,但跟视频里也算拍胸脯保证了,爸走了,他就得承担责任,给他妈养老送终,做个孝顺儿子。
按照老家规矩,女儿是嫁出去的人,有儿子,那一定是儿子养老。女儿顶多是个帮衬。不过这些年来,三元是看得真真的,老两口倒是喜欢斯文、尔夫多一些。
无它。人挣钱多,社会地位高,体面,实惠!不像斯理两口子,说是在北京,其实就是个底层。半死不活。老两口嘴上不说,但行动上就不大肯亲近了。当然,尽管如此,这也不能成为不赡养老人的理由。公公走后,婆婆牛爱玲一个人继续待在老家显然不大合适了。
北上是唯一选择。
三元认为王斯文八成会心疼她妈,接过去养。她房子也多,抻得开手脚。可是作为王家儿媳妇,代表着斯理,三元又必须说些场面话、漂亮话,以展现高姿态。站稳道德高地。我请不请是一回事儿。你来不来是另一回事儿。
于是家里开小会的时候,三元就当着王斯文和严尔夫直接问牛爱玲:“妈,要不您到我那儿住吧,斯理不在家,地方大。”三元说这话的时候也是一脑门疙瘩。没有王斯理这个通关用神,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跟婆婆同一屋檐下会是怎样的情形。
斯文接过话道:“妹,我说这话你别不高兴,你那边到底是偏,你又忙着带孩子,是不是还打算找个事做做?妈去了,跟着滴溜溜转,就怕比一个人住还忙呢。”
三元连忙道:“不不,姐,我对天发誓,妈来了,一根针我都不让她拿!就勤等着享福!”
斯文微微笑。笑容跟深潭似的,不见底。言下之意,你骗鬼呢。斯文随即看看丈夫严尔夫。两口子等于对了个眼神。然后她才对龚三元说:“妹,要不这样,妈还在市里,但也不住我这儿,主要妈的作息跟咱们一样,她睡得早,睡眠又轻,一点动静一点光都不能有。最好的办法,还是在本小区给妈找个一居,我们那套新房租出去,贴补这边。”
天大的好事。这就意味着,她能暂时甩掉牛爱玲这个大包袱大地雷了。但三元姿态还是得有,她假作讪讪地,皮笑肉不笑地,“姐,要不我跟斯理也贴补点……”
舌头根子发硬。
姐夫严尔夫跳出来说:“钱的事就不提了。”这在他看来压根儿不是事儿。至少表现出来是这样。牛爱玲道:“都别给我钱,我要钱干吗,现在也就是个混吃等死。”配上生无可恋的表情。众人一见,非同小可,都劝。可越劝,牛爱玲越觉得自己悲苦。好容易消停点,斯文这才对三元道:“元元,要不这样,妈就两边跑跑,平时就在我这儿,周六日,你空了,妈过去,吃顿饭,也看看她大孙儿,换换环境,就算你跟斯理的孝心了。”
大姑姐都安排好了。蓄谋已久。三元无法拒绝。这个“折中”的办法。是眼下的“最优解”。不过等到周末,老太太怎么来也是个难题。从斯文那到固安,一路跋涉,让牛爱玲走公共交通肯定是不合适的。出了问题谁也担不起责任。王斯文不会开车。严尔夫工作忙。叫车,王斯文对司机不放心。三元自己没车了,她只好请八斗当马夫,开车把老太太驮过来。
八斗当然遵命。他问一笑去不去。
冯一笑道:“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又说:“我跟你说,肯定是一出戏。”
果然。戏在车上就演开了。
牛爱玲盘问了八斗的各种状况,包括工作、生活,等等。八斗一一作答。牛爱玲得知八斗还没要孩子,屁股欠起来敦促:“得抓紧了,年龄再大,别说父母不能伸把手,你自己也没那个精力带。”
八斗唯唯称是。
牛爱玲顺着问:“你妈还好吧。”八斗说在老家,挺好。牛爱玲又问老周的情况。八斗据实相告。牛爱玲不点评老周,换个角度感叹,“你以后,可得好好孝顺你妈。”
八斗的心又被刺痛了。他是心疼妈妈。活了大半辈子,累了大半辈子,现在照顾病人,比照顾小孩还累。牛爱玲见八斗面色凝重,又说轻松的做调剂,“要小孩,是有秘诀的。”八斗连忙求教。
牛爱玲道:“你中午要,老话说,午时,阳气最足,一下就命中。”
八斗听进去了,存在心里,打算回去如法炮制一番。
事实上,三元对牛爱玲的到来是如临大敌的。一早上,光地板就拖了三遍。斯理不在家,她单独跟婆婆见面,等于是硬着陆。而且,爱玲刚丧偶,谁都得照顾她情绪——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地位尊崇。
实际情况也是这样。牛爱玲一踏入三元家就开始批评。嫌她家里不够干净。空气污浊。厨房收拾得不利索。还有最可恶的一点:她养了一只狗。爱玲嚷嚷着:“再怎么注意都不行,狗毛还是吸到肺里,出不来!你爸怎么死的?!”说着,又愁肠百转地。
三元只好好生安慰。并解释:狗是才养的,主要因为斯理出国,默默孤单。爱玲这才撇撇嘴,批判暂停。等吃上饭,她又质疑三元做饭水平。这次不是直接质疑。而是说默默瘦。个头比同龄的孩子矮。
三元解释,说营养都够,也测过骨龄,默默不会是个矮子。起码能长一米八。吃完饭,三口人又跟斯理视频。斯理睡眼惺忪聊了一会儿。牛爱玲心疼儿子:“这不叫挣钱,这叫挣命!鬼催的似的!非要出去!”
三元心里咯噔一下。哦,明白了。老太太怨来怨去,还是怪她龚三元催着斯理挣钱。然后才出国这是档子事。可问题是,这是……是……完完全全的冤枉呀!出国打工是斯理自发的,是斯文两口子帮的忙。出去的时候,也是全家同意的,怎么到头来坏人全让她做了!三元随即半解释地,“妈,我是宁愿回省城去,斯理不肯,刚好大姐大姐夫帮忙,索性出去了。做最后一搏。是斯理不甘心。”
爱玲斜眼看三元,叹息:“我儿子,就是太争气!”又说:“你呀,就把把大后方顾好了,孩子培养好了,比什么都强。”三元柔软反击:“妈,我也得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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