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糙理不糙。这下说到三元、燕玲心里去了。三元痛下决心，“弄吧！”弟弟的婚宴，她需要一个新面貌。剪短，上色，拉直，焕然一新。她要美！起码得艳压百分之八十的来宾。也狠狠给老龚家长长脸。而且这么多年来，她觉得一直没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发型。多尝试总没错。
三元跟老妈讨论八斗结婚周叔要不要来。姜兰芝的意思是，老家暂时不办，周叔也去不了北京。“到时候我过去，先简单走个过场。”
“这么多年撒出去的份子，不回收了？”三元关心实际问题。
姜兰芝说等过年回来，摆个酒不就收回来了。事实上，言谈之间，三元能感觉到老妈的失落。这种是失落感只有她们母女体会得到。
还是那话。北上闯荡，她龚三元是折戟沉沙了。家里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八斗身上。而八斗的婚事，又是这希望中大头的大头。是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母女俩都巴着八斗最好能找个本地女人。
有根基，能帮衬，也好把他们家也往上抬一抬。
结果呢，不但找了个外地的，还是个来路不明的货。三元能读出老妈的心，所以谈完正事，捎带着劝道：“就这么着吧。早点抱孙子。”
传宗接代，是三元爸生前最大的愿望。
姜兰芝继承了这个遗志。一直没忘。兰芝苦笑：“走一步看一步，谁知道能生出个爷爷娘娘。”
三元哎呦一声，揶揄，“要这点功能都没有，真不知道娶了干吗了。”又说：“不过妈，你可得有心理准备，八斗娶了这么个老婆，将来你想跟他们住，估计难。”
姜兰芝不屑，“我懒得去当那老妈子！”最后说：“你表姑说要去，要给钱，你别忘了给她下帖子。”
三元一时对不上号。弄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那位也在北京（含周边）的表姑宫明月。她跟兰芝一直有联系，是每天都会去拼多多果园一起签到的好伙伴。
一笑父母那边由燕玲出面请。
得到的答复是：家里事多（要带孩子），大概率由弟媳妇陪一笑妈过来。
三元愤愤然跟兰芝抱怨，“看到了吧，女儿就不是人，连渣都不如。”兰芝道：“这样也好，将来他们在广东，八斗负担也轻点。”
三元咧嘴，“瞧着吧，她绝对贴娘家，”又说：“这是没事，要有个病啊灾啊，肯定甩过来。跟浓鼻涕一样样的。”
燕玲给小两口订了婚纱照，算是送给新人的礼物。一笑原本不大愿意拍，在燕玲的劝说下，还是给了面子。外景在古北水镇。一大早就出门，燕玲全程陪同。
跑了半天，哼哧带喘，也没出几张片子。
摄影师总说一笑笑得不够自然。
冯一笑发火，“脸上肉都僵了，怎么自然！”
小房车上转场休息，燕玲陪一笑坐在后座。八斗在前面，从后面看，他打满发胶的头发支棱着，连背影都很帅气。一笑还在小声抱怨着，“花钱受罪……将来万一有个什么这玩意给谁谁都不要。”
燕玲盯着一笑看。她这一小段话。内容丰富。她当初就拍过婚纱照。最后退婚，全成废品。
一笑不拘，直接阐释：“深受其害。”
燕玲压低嗓子，“干吗，一次不够，还两次？”跟打哑谜似的。一笑理解错误，顺着说：“对啊，一次不够，还两次。”然后才反应过来，笑笑，“我是觉得不用这么大张旗鼓。”
燕玲说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一笑说：“不是还要请酒摆宴么，还不够仪式？”
到地方，八斗先出去了。姐妹俩还坐在车里。燕玲正色，“笑笑，这次你到底想清楚没有？上一段你说自尊心受不了，临阵脱逃了，这回可得白头偕老了。”
冯一笑哎呦一声，玩世不恭地，“这我不敢保证。”
“不用保证，”燕玲说，“就是说得有这个想法，这个前提，你才能走进婚姻，至于能不能到头，那是后话。”
一笑道：“我有这想法，万一人家变了呢。”吸一口气，“而且，是他追我的。”
“追你你就答应了？”
“我还有更多选择么？”
姐妹俩均沉默。菜场都快关门了，再不出手，菜就得下架。一笑率先恢复谈话，“知根知底，有感情基础，我这架飞机，也该落地了，总不能老在天上飞着，不踏实。”
燕玲叨咕，“就怕机毁人亡。”
“没油了最后才机毁人亡呢，迫降是颠簸，但还有机会，”一笑有些不乐意，反攻，“嗳姐，别老把嘴长在我身上，你自己的问题还没处理呢。你跟姓竺的到底什么情况，还有他那儿子，”啧啧地，“回头前妻再掺合掺合。这关系，永远都捋不顺。”
剪不断理还乱。燕玲也不晓得怎么拆解，只好直接做总结陈词，腔调拖得长长地，“所以说我没你这么好命。”
一笑凛然，“不是你命不好，是你压根就不敢想，北京这么大，你干吗一下就往上找，你往下找找，没准也遇到了。”
“有钱的富婆？往下找。”燕玲反驳得无力。
“你那是刻板印象，姐，你有才华，我相信你终究有一天能起来。”
燕玲轻轻拍一笑，“行了，不用安慰我。”
一笑追问：“工作是老竺帮你找的？”
“是。”她承认得很结实。
“完了，人情债最难还。”
“人也没让还。”
“这才是最可怕的。”
燕玲道：“反正我没你有魅力。”说着，她岔开话题，说要跟一笑说个有意思的。冯一笑一脸浓妆侧耳倾听。燕玲款款说：“前几天我们公司有个小姑娘离职了，然后她就跟其他几个小姑娘抱怨。”
“嫌公司不好？”
燕玲抿嘴一笑，“是，但不是抱怨公司，是抱怨公司的人，确切地说是公司的领导。”
“嫌领导对她不好。”
燕玲哧一声，说：“她说一个组七八个小姑娘，上头最大的副总，基本都加微信了，有的还被约出去喝咖啡，独独没加她。”
一笑会意，顿时哈哈大笑。
燕玲继续说：“她就觉得自己出来闯，本来想整点复杂的，结果呢，边儿沾不着。”
一笑笑得声音都断续了，“那小姑娘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燕玲一本正经，“不是我，但我也沾不着倒是真的。”又补充，“沾不着最好，你以后，也要做个沾不着的人。”
一笑说我当然沾不着。
燕玲道：“你能沾着也不能沾，你已经有了家了。”
一笑说：“明白了，你是八斗派来的特务，敲打我来了，拐了那么一大圈，还说小故事，最终目的，就是个这。”
燕玲说没跟你开玩笑。一笑刚要回答，八斗伸头进来叫人。姐妹俩随即下了车。一直弄到天快黑。策划团队又要上烟火。八斗跟一笑一人拿根“电焊条”，点燃了，亲嘴，抓拍。一笑嫌麻烦。拍了两条就不愿意了。剩下一把“电焊条”。八斗和燕玲都觉得浪费。
三个人点了，画着圈儿放，烟火闪烁。夜色恍恍惚惚地。燕玲说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个。八斗夸花火漂亮。燕玲怅然，“就是短了点儿。”冷风吹来。手里的电焊条只剩点星子，垂死挣扎，噗噗突突地。
一笑补充，“短是短，但能亮过，就不枉此生。”
八斗自嘲：“我这还没亮过呢。”一笑凝望着他，突然笑出声。燕玲怕气氛僵冷，总结道：“你们都亮了。我才是哑炮，受了潮，亮不起来了。”
一笑不答应，“胡说！姐，你必须亮，还有，你结婚，老竺可别想着省，我来监督。宁愿浪费，也不能马马虎虎就把你娶了。”燕玲指着一笑，“听听，自己结婚怎么简单怎么来了，倒操心起我来了。”一笑说：“不一样。”这三个字一出。燕玲和八斗都有点失落。摄影助理过来提醒，说差不多了。三个人这才收拾了残局，匆匆上车返程。
第四十三章
帖子散出去，纸质的，电子的。八斗结婚的消息布开了。海超第一个大惊小怪，“你小子不管我啦！”
八斗笑得煞有介事，“我还管你？你小子谁都看不上，只能孤独终老。”据说海超和苗玲已经散了。
滕志国随了个大份子，他跟慧慧正常发展，总说跟八斗是亲戚。他劝八斗，“早点来我们公司！结了婚，都是用钱的地方，在体制内待着也不合适。”
八斗还是那话，感谢抬爱。
李骐也来恭喜八斗。不过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但八斗不怪她，她就那脾气性格，虎，而且，她自己没结婚，看到别人结婚，难免难受。她这种不爽，带有普适性，并不针对他龚八斗个人。
李骐说：“行呀你！神不知鬼不觉地，以后我都不敢找你出来玩了。”八斗说该玩还是玩，不耽误。又半解释地，“年龄大啦，等不了了。再耗下去，真没人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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