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双方就要破脸,神策军众人中忽然有一骑突出,抢到西门季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西门季玄怒气一敛,恨恨地瞪了张淮深一眼,拨马转身而回,而来的那骑却面对着张淮深,推高了头盔,将半遮住的脸露了出来,微笑道:“几日不见,禄帅气度更胜往昔啊。”
张淮深双目射出异彩,轻喝道:“原来是马大人。”
来人正是如今长安的实际主政者,新任神策军左军中尉马元贽。
在马元贽一骑突出之时,张淮深就盯住了他,虽然那时没看出来人的身份,但一股熟悉的感觉已经在脑海中浮现,等到西门季玄居然会被劝回去,来人身份已是呼之欲出,但当马元贽露出真容之时,张淮深还是感到惊讶,心想以他如今的身分地位,为什么要干冒大险来此处?
他的不解很快就能得到答案,因为马元贽已经说道:“可否请禄帅让从人退开五十步,马某有话想和禄帅私下谈谈。”这明摆着是要深谈了。
张淮深立刻应允了,他也想知道什么话这么重要,逼得马元贽假扮兵士也要和自己说,所以把立刻翻脸动手的念头先给搁置在一边。
两边的兵士都各自后退上百步,留下一片空旷给这两人。
马元贽遥望还在逼近的鹰扬军大军,悠然而道:“禄帅可有兴趣知道,马某是凭什么扳倒仇士良,夺取神策军大权掌握京师的?”
张淮深点点头,在他心中,这确实是一个难解之谜。
仇士良自宪宗一朝就已经权势显赫,又经过这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势力根深蒂固,朝中可说是党羽无数,尤以文宗朝和本朝为甚,若非如此,恐怕他也没这胆子敢发动兵变软禁皇帝,长安城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落入其手,而且除了张淮深起兵之外,天下藩镇也更是没有一人敢奋起勤王,要想将拥有这等庞大势力的人铲除,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马元贽竟然做到了。他究竟是怎么样才能做到,张淮深想过无数遍,但都没能找出合情合理的答案。就算那一夜他怂恿马元贽回京起事甚至答应借兵,也只是为了调虎离山,能再给仇士良带点麻烦已经是喜出望外了,更别说想过可能成功,所以后来消息传来,他才会那样震惊。此刻马元贽提及此事,尽管明知道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攻城而不是和他废话,但强烈的好奇还是促使他暂停下别的事情,静静地等待那个答案。
但马元贽似乎无意立刻揭开谜底,而是又抛出个谜团:“还有,虽然鹰扬军已经兵临长安城下,但论兵力至今还是我神策军占优,且有坚城作为屏障,更不要说石雄随时可能回师救援,虽说是和为贵,但若是真的交战也不见得会落下风,又何须委曲求全,可是西门大人昨日宁愿用剑南西川为酬,并甘愿忍受禄帅的冷嘲热讽也要竭力避免战火,禄帅难道就一点也不奇怪?”
张淮深倒吸一口冷气,心道是啊。当时西门季玄前来和谈的时候,张淮深正被自己一路来每战必胜的情势所鼓舞,只以为神策军生怕失利或者借此为缓兵之计,却没有想到过其中还会有什么隐秘,现在想来,马元贽说得也极有道理。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难言之隐?张淮深心中暗道,既然马元贽提及,想必接着就该是揭开谜底了,自己不用太过着急。
马元贽见对方听得仔细,知道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心中暗喜,缓缓道:“其实告诉禄帅一件事情,禄帅就会明白其中的一切了。”
“什么事情?”张淮深忍不住追问道。
“十日前朝廷得到朔方传来密报,灵武节度使李彦佐已尽起所部四万人马于三月六日悄悄出兵,兵锋所指,就是长安。”
马元贽这话说得不急不缓,像是在说一个很寻常的消息,但听到张淮深耳中之时却好像晴天霹雳一样,一瞬间他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虽然这几年来已经渐有泰山崩于面前而不变色的本事,但此刻却也无法保持镇定。只觉得心中惊涛骇浪掀起,更有无数个念头涌入他脑海之中,就只想着:“李彦佐怎么忽然出兵了?他出兵用意何在?是响应勤王还是向神策军示好,或者还是想乘机渔利?朔方军已经到了什么地方,对于眼下的战局又会有什么影响?神策军又是如何看待?我军该如何面对?”
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出,绞在一起,如乱麻一般杂乱无章,张淮深脑中一片混乱,只觉千头万绪,却不知该从何找起。
正想着,一个念头跳了出来:“不能让马元贽看出来我对此毫无所知,更不能让他以为此事多半对我军不利。”
张淮深脑中一清醒,立刻想到现在该做什么,迅即将心神一摄,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原来如此,难怪马大人这么急着议和,原来朔方军也起兵勤王了,看来这次只有识时务归政天子恐怕才是明智之举了。”
马元贽静静地看着眼前之人,见他一惊之后又已镇定自若,心里暗自赞道:“果然了得,听到这消息还能沉得住气,只可惜,毕竟还年轻,这掩饰的功夫还到不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何况这次李彦佐起兵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任你如何虚张声势也无济于事,最后的结局究竟如何,还是要靠手里的实力说话。虽然你聪明,可是我也不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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