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十年前浊镇的火光，还有陈耕跌下山崖时背后的灯火，都是如此璀璨。
这条路，走得太鲜血淋漓。
失去的太多。
可如今，他走过的每一步，似乎都化作了这夜幕下的一寸光亮。
瞿渚清从楚慎身后将他抱住，将头埋在他颈窝轻蹭了蹭。
“哥，看呐。”
“万家灯火。”
楚慎顺着瞿渚清指的方向往外看去。
灯火璀璨，星光满天。
一切都很好很好。
“嗯，万家灯火……”
灯火长明，但离开的人，却再也回不来。
“小瞿，我想，去看看他们。”楚慎忽然对着瞿渚清轻声说道。
瞿渚清神色微顿，随即明白了楚慎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
他没有提出楚慎现在的身体情况其实并不适合外出，只是点头道：“好，我去安排。”
他们出发的那天，不巧下了小雨。
瞿渚清驱车驶过城区，向一处静谧的郊外而去。
车内被调到了足够暖和的温度，但他还是在楚慎膝上盖了一件薄毯，还额外带了一件很厚的衣服。
楚慎晚上睡得不好，早上却又醒得很早，他们出发时，天色不过微亮。
连路灯都没来得及熄灭下去。
“小瞿。” 楚慎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嗯？” 瞿渚清立刻应道，侧头看他。
“没什么。” 楚慎摇摇头，目光依旧流连在窗外的万家灯火上，唇角却极其轻微地勾起一点，那弧度悲伤而温柔，“只是觉得，这灯火……真好看。”
要多看几眼。
替他们多看几眼。
到了那静谧的陵园，瞿渚清下车撑了伞才替楚慎拉开车门。
楚慎才一下来，便被放在暖风出口烘得暖融融的外套裹了起来。
“走吧，就在前面。”瞿渚清说着，挽起楚慎的手。
瞿渚清把车停在了最近的地方，他们没走多远，就看到了。
整个世界都被雨幕笼罩在朦胧之中，柏树高耸隐入水雾，雨淅淅沥沥坠落在已有积水的地面。
而那一座座或有名或无名的墓碑，沉默的矗立在天地间。
楚慎在墓碑前停下脚步。
伞沿的雨水串成珠帘，在他面前落下。
如同天地垂泪。
他微微抬眸，看向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陈耕，张乾，何晟来，秦长风……
这些曾经鲜活的人啊，如今只剩下冰冷的碑。
楚慎的手指无意识蜷缩着，指尖深深抵入掌心。
瞿渚清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举着伞，同样沉默不言。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按在楚慎微微发抖的肩头。
楚慎在这样的一片死寂中，缓缓抬起手，指尖隔着冰冷的空气，虚虚拂过那些名字。
雨水打湿了他的袖口，他却浑然不觉。
“对不起……”
极轻极轻的三个字，从楚慎苍白的唇间溢出，立刻被风吹散在雨里。
对不起，没能带你们所有人回家。
对不起，我却还活着站在这里。
他就这样在雨里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脚步都有些不稳，被瞿渚清扶着往回走去。
他最后在那片陵园之前停下脚步。
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到山脚下正逐渐苏醒的城市。
而他回头望去，无数静默的墓碑，静静守望着这一片海晏河清。
魂兮归来，望此山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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