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工作人员答道,“邵组长已经出发了。”
“他一个人?不会有危险吗?”
“是啊,那种雨林状态……”
几个小伙伴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工作人员摆摆手,语气笃定,“放心,邵组长经验丰富。而且回息林每逢特殊天气磁场会紊乱,其他人容易不适,只有他能保持稳定反应,所以这种时候都是他单独行动。”
众人听了不再多问,跟着工作人员往后勤组方向走去。
走在队伍里,文毓忍不住回头张望。
雨还在下,不远处的林边一片雾白。透过一帘一帘的雨幕,他仿佛看到一个披着雨衣的身影正独自踏入浓密森林,一层层水汽与枝叶将他吞没,像是从人世中剥离出去,只留下被雨声掩盖的寂静与遥远。
文毓收回目光,脚步慢了半拍,心里闷闷的。
说实话,邵亦聪享受雨天里独自一人行走在林间小径的时刻。
小径泥泞,铺满落叶,脚下时有积水溅起。
他却走得稳,也走得安静。
四周除了雨水敲打枝叶的声响,其他一切仿佛都退到了遥远之外。整个深林只有他一个人类,站在密密丛丛的枝干之间。
他仰起头,树冠如冰裂般交错遮蔽,将天空切割成不规则的缝隙。雨滴便从那些缝隙中坠落,一滴滴砸在他的脸上,冰冷而清冽,带着回息林特有的气息——潮湿、野性、隐秘,安静底下蕴藏着极大的能量。
雨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滑落,像林子的气息正一点点沁入他的皮肤与骨头。他站在那里,感觉自己不是造访者,而是这片森林的一部分。
往常在这样的雨林中行走,他的心绪总是格外平静。
可今天,却有些不同。
他的胸口隐隐发闷。
邵亦聪记录完几个检测点的数据后,林中的雨势忽然加大,水珠密集地砸在树叶与地面上,响声如编织般密不透风。
他正好来到一处石洞附近,于是站在洞口稍作停留避雨。雨水顺着他雨衣的边缘滴落在地,发出细碎声响。
忽然,石洞旁传来细微的动静。
邵亦聪侧目看去,只见一丛被雨水打湿的草丛轻轻晃动,紧接着,一只小小的身影从中蹦了出来。
松兔!
它迅速窜到石洞口,显然也是来避雨的。
就这样,一人一兔隔着不远的距离,四目相对。
松兔保持警觉,站在洞口边缘,没有再靠近一步。它浑身湿透,雨水顺着毛发滴落,绒毛一撮一撮地贴在身上,看上去有点狼狈。
而且它的左前腿似乎受了伤,像被什么划破了,血混着雨水沿着细腿蜿蜒而下。
松兔伏在地上,低下头,默默舔舐伤口。
邵亦聪眼神迅速扫过松兔的伤口,进行判断。从它方才蹦跳的动作来看,伤口应该不算严重,没有触及骨头,只是表皮划破。
大自然自有其运行法则。除非是由人为干预导致的伤害,否则动植物的生老病死,他一向不轻易介入。
他原本打算就此收回视线,任它自行处理。
但是在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却浮起一张笑脸。
如果文毓得知松兔受伤,估计会着急吧。
他沉默片刻,伸手解开雨衣扣子,从外套衣袋里取出干净手帕。
就在他拉开衣袋的一瞬,松兔的鼻尖忽然轻轻抽动,耳朵竖起,随后朝他这边蹦了过来。但因为它一条腿受伤,动作不够灵活,它只能攀在邵亦聪腿上,双眼滴溜滴溜地,好像想从邵亦聪那里得到什么。
邵亦聪皱起眉。下一刻,他猛地意识到:自己衣袋里装着文毓给的一颗糖,那是早上他随手放进去的。
雨林环境影响了松兔的嗅觉,刚刚邵亦聪打开衣袋时,它才闻到。
糖上可能留有文毓的气息,所以松兔才突然亲近邵亦聪。
它想要文毓的糖。
不知为何,邵亦聪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
他蹲下来,轻轻扶住松兔,低声道,“抱歉,这不能给你。第一,你不能吃人类的食物;第二……”
这是他送给我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邵亦聪愣住。
自己这是怎么了?
松兔歪着脑袋看他,耳朵动了动,像是在等他把话说完。
“……总之,不能给你。”他最终还是回到了冷静的结论。
松兔仿佛听懂了似的,慢慢耷拉下耳朵,伏了下来。
邵亦聪没再说话,只是伸出手,用手帕小心地擦拭它腿上的血和雨水,又从随身包里取出简易绷带包扎好。
松兔没有挣扎,可能是因为糖的气味,也可能是因为文毓的气息,它信任他。
包扎完毕后,邵亦聪看了它一眼,突发奇想,轻声问,“……你想见他吗?”
松兔的耳朵猛一竖,它抬起头,湿润的眼珠盯着他。
“我明白了。”
他抱起松兔,把它收入雨衣的遮挡中。
“我们走吧。”
一人一兔,走入雨幕中。
第12章
雨还在下,后勤组的营棚里秩序井然。
志愿者们穿着统一的雨披,分散在不同工位,有人搬运防潮箱,有人分类擦拭外表沾了水汽的设备组件,还有人核对物资清单,一页页翻阅,一笔笔核对。
文毓被分在清点组,负责将补给品分类打包。他站在工作台边上,把压缩口粮、急救用品和防潮包一项项塞进便携背袋里。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踩着水迹小跑过来,找到张乔,“张组长,邵组长回来了。他还带回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兽医让我来拿些用品。”
张乔反应迅速,已经起身朝物资区走去,“好,有清单吗?”
“有的,在这儿。”工作人员将一张便条递了过去,补充了一句,“还有,邵组长让我通知文毓,叫他去一趟兽医帐。”
附近有人听见了,立刻扭头朝那边喊,“文毓,邵组长让你去兽医帐!”
“收到!”文毓一边应声,一边迅速收拾起手头的物资,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营棚。
兽医帐内,雨声被厚实的防水帘隔在外头。
帐内灯光偏暖,医疗台上放着一张临时铺开的便携治疗垫,松兔安静地趴着上面。它湿漉漉的毛发已经被擦得半干,绒毛微卷,耳朵向后搭着。伤腿上的简易绷带被拆开,一旁的兽医正用无菌镊子小心清理着它的伤口。
它没有挣扎,只微微耸着背,耳朵偶尔轻轻抖动,显出些许紧张,却始终没有试图逃开。
清创,上药,包扎,整个过程顺利完成。
松兔一边接受治疗,一边不时抬头看向帐口的方向,耳朵轻轻动了几次,又垂了回去。
而在不远处,邵亦聪站在医疗台旁,背靠着金属器械柜,一言不发。
他脱了雨衣,袖口还带着潮意,偶尔一两滴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他的目光虽然落在松兔上,但他的注意力跟随着松兔的张望。
这时,帐篷外传来一阵接近的脚步声。
邵亦聪下意识抬眼,那一刻他的神情微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松兔也竖起了耳朵,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帐口。
文毓刚走进兽医帐的一刹那,松兔猛地一跃,带着受伤之身奋力扑了过去,想要扑进他的怀里。
但它动作一晃,竟差点没抓稳文毓的衣襟。
“哎!”兽医和文毓的惊呼声几乎同时响起。
幸亏文毓反应够快,手疾眼快地将松兔稳稳接住,才没让它摔落在地。
“我不过就转个身放东西!”兽医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走过来检查松兔的伤口。
还好,包扎未松,也没有新的出血。
“你吓死我了……”文毓一边抱着松兔,一边低声念叨,随即又轻轻松了些力道,“抱歉,没弄疼你吧?”
松兔缩在他怀里不动,黑溜溜的瞳仁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它的耳朵轻轻贴着他的脸颊,像是在用它自己的方式回应他——安慰、信任,又带着一点点任性的小依恋。
邵亦聪走近他们。
文毓抬眼看他,“邵组长。”他感激道,语气真诚,“谢谢您带松兔回来治疗。”
“……没什么。”
兽医插话,“依据伤口情况,松兔三天左右就可以归林了,后续的,让它自行完成恢复。”
“谢谢医生。”文毓礼貌道谢。
“这三天记得每天来这儿换药;除了水,别喂它吃人类的食物,它要是肚子饿了,就过来打营养液,这里有专门的小动物配方。”
“明白。”文毓点头应下。
走出帐篷,雨势已逐渐缓和,天空仍旧是湿润的灰白。
文毓在帐前站定,举起松兔,与它眼对眼,“下次你要小心点,知道吗?不然我会担心的。”
松兔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歪了歪脑袋,随即扭动了身子,想要回到文毓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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