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王子就很自然地把头枕上了他的肩膀,隔着光离穹顶斜向上望了望高悬在天空的两颗冷色的恒星。
『其实我早就想出来看看了,但小系统那里没有克莱门特的详细资料……因为地方实在是有点偏。作为无尽之海的一条鱼,你们人类的世界我担心看不明白。埃斐的眼光比我的战戟还要锋锐，还有很深的洞察力，有你在，我想我一定可以对克莱门特建立起更加全面的了解。』
……他他他。他怎么老是夸他啊,就连出门逛个街,都能顺带着说出这样的话。反派BOSS心慌乱乱的,就像是有只鱼鱼精灵在里面不停地摆尾巴。
路南迦尔注意到他好久没有回话。
他从天边收回了视线,用指尖顺了顺年轻的贵族耳边垂下的一缕黑发。
他们向基地外面走。供人鱼使用的水道在恒星的光照下荡漾着粼粼的波光,因为和泽弗罗斯手拉着手,路南迦尔并没有下水，只是远远看着基地的人鱼士兵有说有笑地顺着水道向外游。
人鱼们在军中的日常工作主要便是对人类军人的精神健康进行维护，现在有学院的人鱼支援过来,边军的人鱼便都休假了，好借着这段时间，让他们的意识海也能得到休养。休假期间，基地不会给人鱼安排任何任务,也不会限制他们的行动，随便他们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去哪里去哪里。终于能歇上一歇，每一条人鱼都显得很开心。
“早，王子殿下——！”
『你们好。』
离开了基地，来到边疆城市的街道上，每走一段路，就会发现了水边竖起一块同样的金属标牌，『那上面写的什么？』
【清洁水体，全线监控，禁止污染，违者鞭刑。】系统翻译。
『下面的图画呢？』
图画是禁止向水中小便以及扔垃圾的示意。路南迦尔听完瞪大了眼睛。
『是很有必要的，』泽弗罗斯说，『帝国的一些进步地区有尝试建立类似的水道，来方便人鱼出行。很多男人对此不满，或者说，虽然没有什么不满，但是本身素质低，就随意向水里便溺，或者扔垃圾，把水体给弄得很恶心，从而让人鱼没办法来使用。』
『这是欠绝育。』路南迦尔开始生气。
『克莱门特这边应该还好，军管城市相对比较严格，而且人鱼在这里担负着重要工作，若是有人敢乱来，人鱼们肯定是要抗议的。』
路南迦尔顺着水道向前移动，热闹偏僻的地方都看看，果然没有看到有人往水里扔垃圾或者便溺，于是脸上神情稍和。
他跟着泽弗罗斯搭上了城市的运输车。这是按固定路线行驶的地面交通工具，战时用来输送兵员与物资，平时则服务本地居民的短途出行。运输车上有活动坐椅，供居民乘坐时便从折叠收起状态向外翻出来。有一排座椅被漆上了鱼鳞纹，路南迦尔注意到，同车的男人宁愿站着也不会坐在这样的座椅上面，泽弗罗斯和他翻译了座椅上的小字标识——这是人鱼专座。
路南迦尔就平移到人鱼专座上坐下了。泽弗罗斯扶着扶手站在他的身边。城市的风景从窗外掠过，十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城市的商业区。
『先去看吗？』泽弗罗斯问。
路南迦尔点头：“嗯。”
深海领主最关心的——克莱门特地区的风俗业。帝国幅员疗阔，风俗业的合法性不同的地区有着不同的规定。在克莱门特，风俗业属于是合法产业，他倒要来看看，这座宣称对人鱼有着很好的保护、甚至他可以随便去看的边塞城市，这项合法产业是怎么运营的。
魔法的光尘从他的身上闪过，他更改了外貌，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条普通的人鱼。泽弗罗斯也把幻颜之触从空间里取了出来，路南迦尔帮他戴上了面具。
『我也不知道具体在哪——这边商业区肯定会有没错，但是需要找一找。』
『我跟着你。』
明明他之前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过完全不需要找人去询问——路南迦尔发现，他的人类朋友好像有着某种特殊的能力，只是简单向周围扫了几眼，视线在路边商铺的装潢、建筑的外观、行人、道路、交通布局上浅浅落了一落，便提取出极为丰富的信息。仿佛开着一个看不见的导航系统，轻车熟路地带着他穿过了几条街道，带着他来到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
白天很僻静。但从华丽的灯饰、墙体的海报上，看得出到了晚间这将是多么热闹的一片区域。
『哇！这就找到啦！！』路南迦尔又开始夸，『果然和你一起出来是正确的，好厉害呀，埃斐。』
反派BOSS：『……』
这个就不用夸了谢谢，找红灯区找得快什么的它难道很光彩吗？
『这是、是当初在特情局做事的时候练出来的。像这种……呃……娱乐场所，往往是重要的情报来源。很多目标人物会在这里放松警惕，或者与接头人见面……总之，这属于是必须具备的专业技能，』他尴尬地理了理领子，严肃地澄清道，『我没有在这类地方进行过那方面的消费。』
『……我没有说你有消费过呀。』路南迦尔转过来。
泽弗罗斯认真地说：『但是我有必要和你说清楚。』
未免有点过于认真。以至于路南迦尔望着他的眼睛，从那幽深的暮紫色里隐隐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只是，深海领主的内心装满了他的国民，现在他到了真正能够显示出人鱼在此地区地位如何的关键地点，自然需要展开感知来对周围进行大规模扫描，他的精神集中在感知的图景上，任由那丝不同寻常从他的关注范围里溜走了。
泽弗罗斯还在尴尬着呢，同样没有察觉他的认真暴露出了什么，看到路南迦尔的目光向远处放空，便问道：『怎么样？』
『呃……』路南迦尔说，『……呃，很多这会儿还在床上呢。』
性工作者与他们的客人。他们两个来了个大早，很多服务的出售者与消费者现在还没有起床。这对调查来说……可以说是省了很多事，路南迦尔结束了感知，表情复杂地看向他。
『……』泽弗罗斯刚刚跟着也感知了一下。但是这些娱乐场所是很注重隐私保护的，他的精神丝无法探知到建筑体内部。不过海妖的探知手段显然在人类的防窥材料能力范围之外，他又问了一遍：『都看到了些什么？』
『都是男的啊，』路南迦尔说，『……我看那些房间里，买卖双方全都是你们人类男性……虽然其中一些打扮成了女性的样子。』
『没有人鱼？』
『没有。』
『那……那也是挺正常的。』泽弗罗斯点了点头，转身踱出了几步，又点了点头，『需要去更多的地方看看吗？』
『这条街我已经看完了。』路南迦尔说，并好奇地问道：『打扮成女性来提供性服务是会让他们赚到更多的钱吗？』
『……是的。』
『喔！』
深海领主对这方面有很多的疑问。泽弗罗斯便和他讲，其实克莱门特这边还好，上一世他被派遣到的地方，男性从业者才叫多。从事风俗业赚取钱财，就可以免于去做边疆的那些辛劳苦累的工作。他刚开始还出台了禁止措施，后来干脆就放开了，因为这些男人与人鱼乃至大分裂之前的女性不同，他们并不是结构化不平等的受害者，他们是考量了利弊，自主选择从事这类工作的。
『这里没有人鱼，显然是克莱门特禁止人鱼从事风俗业，而且在实际的管理上非常严格，否则你查探了整条街，应该能够发现，在一些藏得很深的地方，还是有人鱼工作者存在。』最后他补充说，『既然一条人鱼都没有，那么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可以放心了。』
路南迦尔听到“藏得很深的地方”，不由担心刚刚是否有哪里不小心看漏了，当下再次扩散开精神力，把整个红灯区重新感知了一遍。的确是完全不见人鱼的影子，『都是男的那就不管啦，走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
“好呢。”
第179章
深海领主接着来到了居民住宅区,以了解普通人鱼在这座边境城市的生活日常。因为是工作日，同时时间又在上午时分，人类男性大部分工作去了,留下了人鱼在家里。路南迦尔看到几个人鱼坐在树荫下的水池，一边用某种白色的草本材料编织着手工制品，一边看着不远处嬉戏的学龄前的孩子。
孩子有人类也有人鱼,人类男孩在地上跑,而小人鱼则也在水池,一些在玩,一些则是非常乖巧地在给家长递手工用材料。
泽弗罗斯远远地在转角处停步。路南迦尔自己靠近过去。
『你们好呀。这是在做什么？』
“哎！”人鱼们纷纷抬头望向他。本地独有的若草所编织的手工艺品在与其他地区的往来贸易中很受欢迎,能够带来可观的收入,所以一般家庭的人鱼基本上都会编织，不可能有谁不了解他们手头的工作。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很显然，他是从外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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