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安感受着阙年手心的温度。明明是刚刚醒来的病人，手却和平时一样温暖，总能把自己某个坚硬执着的地方捂热。
他终于缓缓开口：“阙年，我……”
“岁安，如果你不好意思开口，就我来吧。”
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穿着梦安署制服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说话的正是其中的男人。
阙年看着这个浓眉大眼、表情严肃的男人，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阙先生，你好，我叫武旭，是梦安署的一级织梦人。很抱歉在你刚醒来就打扰你。但我们目前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还希望你配合我们。”
阙年闭上眼睛，把头偏向另一边，用很低的语气说：“我刚醒来，我觉得我需要休息。”
“阙先生，只是一些简单的问题，不会耽误您太久的时间。”武旭板着脸。
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武哥，他刚醒来，还很虚弱，”岁安在逐渐诡异的氛围中开口，“要不还是……我来吧。”
“行。”武旭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但我需要录音和录像，用作证据。”
岁安沉默着点点头，转过头看着阙年，轻声问：“阙年，我们有一些问题，关于……蚀梦客和蝶质，需要问你，还需要录像记录一下。你……可以吗？”
阙年心里猛地一跳，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看来岁安这如芒在背的状态并不只是因为那个梦。
阙年已经猜到了接下来岁安要问的问题。
“阙年，你认识褚天吗？”岁安问。
阙年心里绷着的弦崩掉了。
片刻后，阙年冷冷地回答：“我不确定。”
岁安沉默几秒，看着他说：“阙年，我们查到了一些事。在我们进入「梦乡」的那天夜里，庞颖被杨渊姐成功逮捕了。”
阙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岁安接着说：“那天，庞颖消失以后，她和杨渊打了一场，然后被杨渊擒获……”
时间回溯到前天晚上。
庞颖直冲冲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杨渊就明白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机会，大多是拜庞颖所赐。
只是不知道庞颖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行动，是为什么。
果然，庞颖满脸戾气地用枪指着杨渊，第一句话就满是情绪。
“你骗我。”庞颖的声音轻微地颤抖。
杨渊微微地皱起眉。
对于庞颖，杨渊很是头疼。哪怕是念在往日情谊，自己也不舍得伤她。她只好顺着她的话，问：“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肯定没有骗我。
“你骗我！”庞颖声音骤然变大，“你和金郁都骗我。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喜欢女生的。可是我看见了……”
杨渊顿时一脸懵。
“……你看见什么了？”
庞颖脸色更加暗沉了，紧紧地咬着嘴唇，过了好几秒才说：“我看见你去「紫云」对面了！”
“……”
杨渊沉默了。
「紫云」的对面，是本市最有名的les吧。
杨渊的确去了。在阙年和岁安没法再进入「梦乡」后，杨渊曾经去那里寻找可能的线索。
但杨渊没想到，会被庞颖看到，并且因此而误会。
“你听我说，”杨渊急忙开口，“我是去工作的……”
“我不信！”庞颖只是定定地看着杨渊，“我不信……我们之间，凭什么总会有那么多误会？误会太多，信任就没有了，你应该知道的。”
说完，庞颖就猛地朝着自己举起了枪。“砰”地一声，混杂着火药味的子弹高速向自己袭来！
杨渊在庞颖扣下扳机的那一刻，就以极快的速度向侧面扑去。落在地面的瞬间，杨渊的心跳快要被庞颖的枪声震碎。
没想到庞颖这次竟然直接出手，丝毫情谊不留……
右手心传来撕裂的细微疼痛，是自己撑在地面的时候划伤的。杨渊只匆匆撇了一眼，就转头去看庞颖。
可就在这一瞬间，又传了一声闷响！
来不及细思发生了什么，杨渊只能迅速双手抱头，在地上翻滚了一圈。
更多的痛意从身上各处传来。但杨渊并不在意，她只想和找个机会好好和庞颖说话。
但几秒后，并没有再出现别的动静。杨渊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种感觉催促着她寻找庞颖，却看见庞颖笔直地倒在地上！
“小颖？”杨渊叫她的名字。
好十几秒过去，没有人回应。
杨渊的心瞬间如坠冰窖。没来得及细想会不会有什么埋伏，她直接冲上前，扶起了庞颖。
只见庞颖的面色像纸一样白，没有半点血色。
杨渊震惊而担忧的目光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查看，却突然停留在一个地方，愣住了。
庞颖的脖颈处，竟然有一圈蓝色的透明细纹。
“庞颖被杨渊带到医院进行紧急治疗。一天后，庞颖醒来了。但是从她醒来的那一秒，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精神状态几近崩溃，”岁安不急不缓地说着，“我们把她带到梦安署，一开始，杨渊姐和金郁姐都害怕刺激到她，不敢贸然找她。其他人轮番上阵，都没有从她那里获得一点关于蚀梦客的信息。”
阙年抿着嘴，眼神低垂，听着岁安说话。
岁安继续说，“直到今天早上，金郁姐终于做好准备，和她谈话……可能是因为她们之前的关系，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庞颖终于松口了。”
“哦？”阙年终于开口，“她说了什么，让你们大动干戈地来找我？”
岁安的手心开始出汗。
“阙年，我们现在还是在向你询问，并不是质疑你”，岁安放轻语气，说，“庞颖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说，自己被植入了一个叫beta蝶质的新变种，是蚀梦客新研究的蝶质变种。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阙年低垂着的眼睛再次睁大。
“庞颖被植入beta蝶质后，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她今天……哭着和金郁说，自己好像有些记不得杨渊和金郁了……”岁安说着，语气里满是迷茫，“她那么好强的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和杨渊和金郁较劲，想证明自己当初的选择也没有错。她那天阴差阳错误会了杨渊又骗自己，或许内心的孤独爆发了？……其实我现在还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做这些事。”
“她是在允许自己最后再任性一次，或许是用这样的方式抒发自己的倔强吧，这也不难理解”，阙年歪了一下嘴角，说着，抬头眼神幽怨地盯住那两个梦安署的人，“但我倒是有个不理解的——她的做法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岁安沉默了一刻，才郑重说道，“蚀梦客在做一项实验。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蝶质存在0伤害寄生体的可能性。”
“她们认为，那个蝶质的0伤害寄生体，可能就是你——阙年。”
第37章 再离
“0伤害……寄生体。”阙年喃喃道。
阙年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脸上出现了很明显的空白。岁安感觉到他的手心明明很冰冷，此刻竟也在出汗。
这时，武旭再次走上前来，没等阙年消化完这突如其来的信息，板着一张大公无私的脸说：“好了，大概的情况岁安已经跟你说得差不多了，具体的细节等我们到梦安署，再坐下来细谈吧。”
阙年坐在床上出神，没有对这番话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面部铁青。
岁安看他越发怔愣的表情，以为他哪里不舒服，不自觉地皱起了眉，说：“武哥，他的伤可能还不一定能出院，我们先找医生看一下吧。”
说完，就放开了阙年的手，要站起来。
“等等，”阙年在岁安站起来的瞬间，重新伸手拉住了他，“……别走。”
双手分离片刻又重新交叠的瞬间，一股暖流在岁安胸口淌过。他随即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办法拒绝阙年的任何请求。
他想了想，才说：“都是公事公办，你放心，我会一直在现场。”
“我知道，岁安”，阙年看着他，眼睛里有晦暗不明的情绪在闪烁，“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相信我的吧。”
岁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你发现……我和以前你所认识的我，有些不一样，你会怎么看我？”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岁安忽然陷入了迷茫。
这个问题超出了岁安的想象范畴。如果是以前，这个问题是很好回答的。可是现在阙年这样问，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哪里不一样？”岁安只是这样问道。
“哎，我只是打个比方，”阙年的脸上表情突然复杂起来，挠着头说，看起来也是纠结万分，“我其实是想问，如果你发现，我真的和那什么0伤害蝶质寄生体有关，你会怎么对我？梦安署会怎么处理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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