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了了干净利落地挥舞着她的重剑。
看着倒也赏心悦目,陈遂挥剑时总喜欢没由来放上许多花里胡哨的招式,他想都要见血了,总要见好看些。谢了了的招式却没一寸是多余的,可惜在场的老四根本看不懂,陈遂看懂又无法实操,至于狗蛋。
狗蛋说:“陈遂,等谢了了切完再叫我。银姝给我煮的尸块有点没熟,我的肚子太疼了,他给掏了个要孵化的卵在我胃里要生了,我还是先睡了吧。 ”
“睡着就不孵化了?”陈遂给它顺毛。
“狗蛋睡着了。你和它说它听不到。”
第55章 他的假话
“想知道筋疲力竭的谢了了会是什么样。”
陈遂靠在老四身上, 睡了一会儿醒来,谢了了还在切菜一样地切那些妖兽。
剑宗在后勤保障方面还是比不上他们魔教的嘛,陈遂能随手从肚子里掏一件将这山头夷为平地的宝贝出来。
谢了了还在这用剑老老实实砍砍砍。
她的衣裳被血浸透了, 成了深黑。
“老四, 我睡了很久么?”陈遂想起来, “我在这的作用是什么?饰演一个没什么用的吉祥物?”
睡久了, 腿都是麻的, 险些就这样栽倒在地上。
陈遂手忙脚乱地扒拉老四:“老四,你从中学到了什么?”
老四沉吟片刻:“谢了了的体力要比陈遂好,还有谢了了的剑比陈遂的剑更大一圈。”
“陈遂的话,会速战速决地解决完,再直接昏死过去, 和死了没什么两样。”老四扶着陈遂站稳, “谢了了和不会累一样, 她比起之前也没变慢, 太快了,我看不过来。”
“这种程度对她来说不算什么,更不说她能用更多自己的力量。她不是说她的很大一部分力量都被禁制消耗了。”陈遂避开溅来的血, “意思是谢了了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形下不会对我动手, 我的死亡, 意味着她的诅咒会加深, 直到将整个人吞没。”
“要杀谢了了的难度变大了。”他不大高兴,“谢了了在这清理的杂鱼,那条大蛇还没死呢。”
老四说:“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能不能说点通俗易懂的。”
“我给你的基础理论没好好学对吧?”陈遂道,“总之若要杀谢了了,我不能亲自动手。她的诅咒和我有关, 若我动手就会留下痕迹。”
老四不住地摇头:“你还想着要杀谢了了?”
陈遂只是望着那青蛇。
它很谨慎,只是远远地不断试探着谢了了,似乎是想等谢了了体力不支时给上致命一击。
它的身上有游仙的气息。
游仙无法完整催动魔教的邪术,只能靠着将自己的魂魄剥离放入妖物躯壳的方式来驱使这可怜的妖物。
“比起自己动手,还是看人动手好玩。”陈遂说,“老四,你一下午真什么都没学到啊?游仙是怎么允许你上魔教的?”
“我在魔教也只学了做饭、扫地和锁门。”
那游仙很会骗人了。想上魔教的人太多,能在魔教活下来的人又太少。
对老四来说,留在外门或许也算是种仁慈,至少不会在某个夜里因魔教死掉,然后成为一具无人认领的尸首。
“再就是听其他人讲魔教楚长老和教主的八卦,不过听的最多的还是关于楚遥的,反正楚遥是个离我很远的人。”
陈遂问他:“像月亮?”
“怎么会像月亮?要像也是像彗星,不高兴了就要把从天而降砸死人祖宗十八代的那种,在他手里灭门的宗派有那么多,阎王来了都要喊他一声爹。”
陈遂不禁失笑:“我是这样的人么?哦,我就是。”
管他这的那的,反正陈遂如今是陈遂,楚遥的事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呢。
又是怒目圆睁的一个脑袋滚到陈遂脚边,陈遂移开他的靴子。
雪白的新靴子还是很喜欢的,沾上血就不好看了。
“你说谢了了要打到什么时候?”陈遂又说,“在这坐着没事干,不如去给谢了了添点堵。”
老四没好气道:“你不懂她的心思?”
“她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你又是她的长辈,你留在这陪着她一个人打这些凶神恶煞的妖兽,她不得给你露一手?谢了了还是挺喜欢你的,要是她死的不是老爹是老妈,或许都会问你愿不愿意当她老妈。”
陈遂正要反驳老四大逆不道的发言,又是一个脑袋滚过来:“那你当她什么?她的老弟么?”
他侧过身,便见一块巨石砸在他方才的位子,分明是想置他于死地的。
那大蛇终是对陈遂出手了。
谢了了的底牌还一张没揭,它却等不及了,大抵是和游仙一样耐不住自己性子。
“小遂哥哥!”
谢了了的手一抖,小臂便被一旁的鹰鸟啄去一块:“老四,带他到我这来!”
陈遂还有些站不稳:“了了,将我作诱饵。”
谢了了不蠢,很快就明白了陈遂的意思。这样耗下去,要输要赢无非是看谢了了先握不住剑还是妖兽先死绝,要结束只能杀了那为首的青蛇。
“小遂哥哥,这太乱来了!”谢了了飞奔过来,“你快跑!”
青蛇猛地扑向陈遂,比谢了了的重剑更快。
陈遂只是那样站着。
衣衫被风吹开,头顶的太阳暗下来。
“我信你。”他轻声说,“我们了了是一个厉害的小姑娘。”
随后他被压倒在地上。
陈遂看到青蛇因过度贴近而扭曲的脸,冰冷的蛇信子在舔舐着他的脖颈。
陈遂知道自己在血流。
他会等到谢了了来救他,为此陈遂宁愿这蛇将他重伤或让他半死。
他想让谢了了相信他所编织的假象,要骗过谢了了并不容易。
让谢了了信他只是个信着她的柔弱伤患。
青蛇的眼与他对视时迟疑来,陈遂从它眼中看到来闪躲和惧怕。
陈遂才想起自己的那双眼因龙血发生的变化。
它在惧怕陈遂。
陈遂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再将自己的脖颈送到它的獠牙之下。
刺痛感传来,还有血溢出的痛感和谢了了的尖叫。
“小遂哥哥!不要死掉!不要在我面前死掉!我求你了……”
从来没见到谢了了这样失态的模样。
太慢了。
若是陈遂握着那把重剑,青蛇已经死了。
他大口喘息着,意识涣散地望着蛇的眼睛。它的脑袋被斩断了,蛇的血是冰冷的,流满陈遂一身,随着它坠落在地,陈遂又看到那血红的天。
太阳又要落山了,染红天的不是妖兽的血雾,只是要落山的太阳。
今日已经这么晚了。
“小遂哥哥,你醒醒好吗?不要吓我,我求你了,不要再死在我面前了……蛇杀不掉也可以,我们一直耗下去也没事,我能打赢的。”
是谢了了在哭么?
谢了了的眼泪是烫的,陈遂并不认为自己会死。被一条蛇那样咬一下,死不了的。
“看着我,说话啊!小遂哥哥,你不是说还有很多事要做么?还有你的仇人你没杀成。”
没听到老四的声音。
一直到陈遂感到他的下颚被人捏住,有人掰开了他的嘴,往里塞了了什么。
是热的血。
“陈遂,起来,别死了。”
原来老四给他找药去了。
谢了了还在哭。或许之前许多人也死在她的眼前,她握着死人渐渐冰冷下去的手。
陈遂见过许多人死,对死亡本身也并不陌生。
一直到老四和妖兽的血让他的身子渐渐暖起来,他咳嗽了两声。
“我没事。”陈遂说,“那蛇死了么?”
“都死了。”谢了了满目通红地盯着他,“我将它们都劈成两半,骨头抽出来,都死透了。我这样浑身是血的模样很吓人对吧?”
陈遂想笑,但没力气笑出声来:“我也一样,”
蛇的血从头到脚淋了他一遍。
陈遂如今的模样一定很惨,和要死掉了一样。黏糊糊的血在陈遂的身上渐渐凝结,他的白靴子还是脏了。明明是这几日才在结海城里买下的。
“以后不要再逞强了。”谢了了擦着眼泪,“我拿起重剑,是为了护住重要的人。就算我要死了,在我死之前,我不想有人死在我眼前死掉。”
“父亲死掉了,无药可救地死掉了,我每一年都隔着墓碑去见他,他从来不与我说话,只是偶尔到我的梦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将来都成幻影,我是最懂死的人,母亲在我眼前那么多次快要死掉,我什么都做不了。才上剑宗的师弟师妹,明明昨日还与我讲话,再见时已是冰冷的墓碑。人死不会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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