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他阴鸷威胁的眼神直盯着褚云鹤,像是要把他整个穿透。
吴尚杰冷笑一声道:“接下来,谁是我的第二个作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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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南杞后山林石阶。
一条血痕在石阶直通而上,停在一个女人身上,她衣不蔽体,额间流着鲜血,脚腕处有一淤青显而易见。
呼吸轻而缓慢,好似已经咽了气,只是手中紧紧攥着一只骨簪,顶端绣着一朵紫色蓟花,冷艳至极。
山林湿寒,夜里更甚,将近子时,半空又下起了小雪,随着冷风簌簌飘着,落在迟雨的额间、手腕上。
冰凉的触感让迟雨缓缓睁开眼,睫毛上混合着泪水与土灰,一用力,眼眶处已然流下血泪,眼前还是一片模糊,迟来的痛感让她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本想拖着一副残躯就此了结,被野兽精怪蚕食,也好过死在唐仲廉手里。
耳边的鸣声渐渐消散,她开始听得见林间的鸟叫、白雪的落声。
骤然,感觉眼前有一团金黄色光辉,刺得她睁不开眼,好不容易将眼皮抬起,却只能看见一双淡紫色的绣花小鞋。
就这一下,她心中猛然狂跳,不知那声音是从哪里发出,她微睁着眼,看见一双稚嫩的细手伸过来。
一时之间,脑海里的记忆与现实重叠,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还站得起来吗?”
她猛然睁开眼,好似自己的灵魂回到了那年与沈玉的初识之日。
南巫国度被其他国度来犯侵袭,南巫国主自缢了事,只留下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平民。
一连几日的逃跑躲避追兵,她早已饿得没有力气,在一个冬日里倒在厚厚的积雪当中,本想就此了却残生,却在意识半醒半睡之际,看见一双小手冲她伸来。
“还站得起来吗?”
那年,也是这样一双浅紫色绣鞋。
思绪拉回现实,她猛然睁大眼睛,她没有做梦,也不是走马灯,眼前这人,便就是真真实实的沈玉。
她用力抬起手臂,将沾满血液的手交于沈玉,二人双手握在一起,那温暖的触感瞬间给了迟雨莫大的勇气。
她拖着残躯站起身来,将手中的骨簪在衣裙上擦了又擦,眼中的狠厉阴鸷几乎要蔓延整座山头。
迟雨拉着沈玉的手,抬起脚迈开步子,向着山脚下的唐府进发。
“该和你算算帐了。”
两侧山林中的黑鸦站在梢头,全黑的瞳孔映射着的。
只有迟雨一个人。
第56章 南杞县-十八层地狱(2)
黑鸦在枝头雀跃,鸟虫在林中低鸣,白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住了迟雨的来时路。
长街边沿挂着的几只灯笼,隐隐发着烛光,照耀着一条从后山蔓延出的血路。
她拖着疲软的躯体,一瘸一拐地踏入积雪中,流下一深一浅的血脚印,虽冬夜湿冷,但她攥着骨簪的手掌心已经出了细密的汗珠,混合着血与泪。
还未走到唐府门口,便听到“咔啦”一声,是门口那棵枯黄的白烨树,被沉冷又厚重的白雪压塌了。
光明终会到来,一命抵一命才是王道。
迟雨脚步沉缓,慢慢昂起头轻蔑地瞥了眼牌匾上的‘唐府’,就如同那年一样,拉着沈玉跨过这道门槛。
她衣裙破烂带血,刮过大门,留下一道血痕,与这唐府的红门几乎要融为一色。
接着,她身后跟来几个女人,那是常年在长街上胡言乱语的疯妇们,此刻她们眼中带着愤恨与狠厉,死死盯着唐府。
迟雨轻轻抬手,脚下步子不停,她口吻冷峻,眼眉狠厉,淡淡抛下一句话。
“曾经轻贱过你们的唐府下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一阵穿堂风从门外吹进来,吹过迟雨染血的发丝和侧脸,吹过那些疯妇的布衣。
院里腊梅开得正好,西风卷起花瓣飘落在迟雨的头顶,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曾让自己痛苦万分的地方。
此刻,唐仲廉正在里屋翻找着东西,梳妆台上的饰品被他一扫而下,他将被褥翻起又翻下,又踱步到床后将那大红柜子打开来一阵翻找。
他眯缝的三角眼里精光一闪,他啧啧一声道:“我就知道在这,死人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我偏要叫你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
接着,他拿起一件迟雨穿过的衣服,左看看右看看,接着从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红血歪七扭八地写了几个字。
他将木桌上的油灯拿来点燃了衣角,云锦制成的衣服瞬间起了火苗,起了白烟。
他眉眼中散发着恶毒,口吻狠厉,咬牙切齿道。
“这可是我从臭道士那花重金买来的符,只有要同这衣服一起烧了,不管你是迟雨还是沈玉,便再也无法超生,就给我永远待在阴曹地府吧!”
话音刚落,屋外梁上挂着的两盏纸灯瞬间被熄灭,残风卷着腊梅和烛火味渗进屋里,几只黑鸦扑棱着翅膀站在廊前叫着。
唐仲廉有些心虚,怕那迟雨的鬼魂找上门来,他便悄然走至门后,贴着耳朵想听听门外什么动静。
耳尖刚贴上梨木制成的门框,只听“砰”一声,他便被一脚踢翻在地上。
他刚想坐起来骂人,一句“是谁”还卡在嘴里,便已吓得双腿瘫软起不来了。
眼前那人一身紫衣已经被鲜血染成深红,黑发打了结随意散在头顶,遮住了半面脸,衣袍尾端破破烂烂的。
穿堂风将她脚下衣裙吹起,唐仲廉见到那脚腕的伤痕更加害怕,他手里点燃的衣物将桌布点燃,眼前烟雾缭绕,他更加确定此人便是迟雨。
他颤颤巍巍地往后退,双鱼衔珠的玉牌在地砖上摩擦着,留在一条条白痕,那身引以为豪的官袍也被他一屁股坐在底下。
他颤抖着举起手来指着迟雨道:“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迟雨单手扒着门框,任由木屑刻入指甲里,接着,她用力一划破自己的手掌心,鲜血滴滴落在衣裙、地砖上。
她将那只手心合在双唇上,轻轻一抿,便作红唇,她言语温柔,声音尖细又高昂,抬起另一只手伸向唐仲廉。
“仲郎……仲郎……”
二人中间的火势越来越大,将迟雨的身影映衬着又细又长,乍看之下,却是有几分锁魂鬼魅的模样。
见此,唐仲廉指着迟雨,言辞狠厉道:“鬼没有影子,你不是鬼!”
接着,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道:“迟雨!你别装了,我都把你丢进那后山了,你居然还没死,命真大啊,可惜你那早逝的妹妹,没你这样的硬命。”
火苗匆匆往上涨,映照着他脸上的狡黠狠恶,他接着说道:“要我说,定是你抢了你妹妹的气运!抢了她的命!”
迟雨听了不怒反笑,她低低地笑着,笑声在这空旷的屋里回荡,诡异至极。
唐仲廉见这样没用,便假意要退一步,他道:“这样吧,你先放我出去,我去叫家仆灭火,咱们继续做夫妻眷侣,那还是我的唐夫人,怎么样?”
听到这里,迟雨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其他表情,她身形一顿,依旧没抬头。
“唐仲廉,你竖耳听听外面,你那些家仆的惨叫声,好听吗?”
闻言,唐仲廉的笑容慢慢僵在脸上,他皱起眉,只听外面都是那些疯妇的颠笑声和男人的惨叫声。
一时之间,这些声音不绝于耳。
“疯妇!贱妇!你做了什么!”唐仲廉横眉道。
“唐仲廉,你杀沈玉的时候,有想过自己也有这一天吗?”迟雨语气冷峻,眼眶渐渐被泪水氤氲,布满血丝的眼瞳轻轻颤抖。
闻言,唐仲廉依旧不怕,双手撑着腰怒喝道:“你和沈玉一样,都是异族外人,有什么资格审问我这样的七品官员!”
话音刚落,迟雨颤声深吸一口气,便大声嗤笑起来,她轻笑着摇摇头。
“仲郎,你是不是怕我?”
“我怕你?!你已是一介废人我怕你?”唐仲廉道。
闻言,迟雨将脑袋缓缓抬起,用割伤涌血的手掌将额前乱发撩起,她充 血的双眼只盯着唐仲廉道。
“那你为何,不敢看我?”
在一阵火光中,唐仲廉看见的迟雨脸上,却恍惚还有沈玉的脸,二人不仅声音交缠在一起,连面目都瞬息万变。
迟雨那眼眶缓缓流下血泪,便如同沈玉当年一样。
他呼吸一滞,渐渐就要往后退,但他看见二人中间的火势时,他结巴道:“我,我不怕你!你伤不了我!我不信你能这样踏过这火海!”
闻言,迟雨仿佛看见火光对面的沈玉,她穿着那身大红嫁衣向着迟雨伸出手来。
就像那年她们在田野间飞奔时,在跃过那小溪时,沈玉站在对面向她伸出的手。
迟雨莞尔一笑,伸手交于沈玉,那多年的梦魇,和心里的疼痛,比起烈火灼烧皮肤,根本不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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