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坐在这样的梳妆台前,泪水一遍遍打湿新上的胭脂。
那情景似乎再次出现在眼前,沈玉哭出血泪,拍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脂粉,还是被泪水冲破,滴在那红嫁衣上。
还记得她亲手锁上了那关着沈玉和唐仲廉的屋子。
她瘫坐在门外,听着唐仲廉百般折辱沈玉,听着沈玉大声的哭喊。
想到这里,她眼眶里泛起一层浓厚的水雾,垂下眸,透亮的泪珠顺着脸上脂粉往下掉。
迟雨今日似乎打扮得十分漂亮,记得初到唐府时,她脸上好似是没有脂粉的。
挽了一个高耸的狄髻,最后插上几根金簪,再换上一身红嫁衣。
褚云鹤皱起眉,严肃认真地对她说道:“我知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要替沈玉的鬼魂告知你,她让我一定要救你。”
闻言,迟雨没说话,只将一把正红团扇递在他手中。
看着这一身的褚云鹤,面带笑容地围着他转了一个圈,抬起手拂过褚云鹤的侧脸,透过他的身体,在和那年的沈玉说。
“我不会再让你受到第二次伤害了。”
“什么?……”
褚云鹤刚说出两个字,便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一切越来越模糊,最后倒在梳妆台前,不省人事。
完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见唐夫人将自己的红嫁衣脱了下来,最后,将红盖头给自己戴上。
红嫁衣上的铃铛叮叮响,同那年沈玉出嫁时一样。
门外的日光折射在廊前积雪上,那光芒刺地沈玉睁不开眼。
便如同那时的迟雨一样,她穿着这身嫁衣流着血泪跨过门槛,清风刮过红盖头,那日的阳光同样刺地她睁不开眼。
“跨过那道门槛,你便有家了。”
“跨过这道门槛,我便有家了。”
第54章 南杞县-招魂(11)
廊前积雪未消,燕雀扑棱着翅膀从黑瓦飞到杉树枝头,抖下一层层薄雪,一粒粒雪子溅在红嫁衣角。
红盖头上垂落下的铃铛叮铃叮铃地响,一阵风带着翠竹叶片刮过她衣角,眼前出现一双黑靴。
那人神情严肃,口吻认真,他道:“你都已经为了沈玉蛰伏这么多年,确定要在这一刻放弃吗?”
迟雨依旧低着头,她语气淡漠,在红盖头下微微一笑,她道:“至少褚云鹤是无辜的,南巫需要这样的人,不是吗?”
那黑靴脚下一顿,他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悄悄捏了一把粉末,点点头道:“是,南巫确实需要褚云鹤这样分辨是非的好官。”
随即,他眼神狠厉,接着继续说道:“但,他不是南巫人,没有南巫血缘,定不会为南巫效忠。”
迟雨还想接着辩解,红盖头被来人一下掀起,还未看清楚便将那粉末吸了进去,一下晕倒在冯璞怀中。
——————
“嘎吱——嘎吱——”
有一座全红的轿子正在后山石阶上穿梭,山中湿冷,微风将轿帘吹起,里头坐了个盖着红盖头的男人。
轿内没有其他人,只有轿子外的四个轿夫,日光照不进山林,看不清他们的脸,轿夫的动作异常的重合,就连头发丝的摆动都朝着一个方向。
一阵又一阵的颠簸终于晃醒了褚云鹤,他单手撑着坐凳,另一只手将盖头往下一扯,他轻轻晃了晃脑袋,仔细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
“我好像喝了唐夫人给的酒就晕过去了,怎么回事?”
此时,他才听见山林间的鸟鸣声,他将帘子往外一掀,一股诡异的感觉从心里蔓延出来,明明说是去吴尚杰的府邸,怎么变成去后山了?
但他马上集中起注意力,双手握住衣角摩挲了下,接着往外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心想道:「还好有轿夫在。」
虽然心里带着几分不确定,抿了抿唇,他还是往外轻声喊道:“请问,我们现在是要去吴尚杰吴府吗?”
前方的轿夫头也不回,只看着前方,一字一句没有感情地说道。
“您听错了,咱们是去和山神和亲的。”
“什么?和谁?”
褚云鹤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问道。
瞬时,四个轿夫都齐齐地复述着一句话。
“您听错了,咱们是去和山神和亲的。”
接着,不管褚云鹤再问什么,那四个轿夫都整整齐齐地只复述着这一句话。
但马上,他就意识到这四个轿夫的问题所在。
石阶颠簸,还有几滩雪水窝在上面,其中有一个轿夫脚一滑,脑袋直接磕在了轿辇后面,接着,褚云鹤便听到一个东西滚落山头。
他从帘中往外望,那是左后方轿夫的脑袋,正随着石阶一下一下地往下落。
但那轿夫脚下依旧步履不停,单手一摇一摆。
见此,褚云鹤将脑袋缩回去,正襟危坐。
「不知这回又中了谁的计谋,总之,先不要让这四个稻草人发现什么就好。」
接着,他将红盖头继续盖上,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轿辇稳稳落地,阳光也渐渐稀薄,夜风吹进袖口,褚云鹤不禁打了个寒颤。
听着轿辇外似乎什么动静都没有,他缓缓从轿内钻出来。
眼前似乎是个庙宇,但显得有些破烂,只有一张木桌,桌上摆着一尊奇怪的雕像。
“双鱼?”
这木雕刻的是两条鲤鱼,中间共同衔着一颗珠子。
脑中立刻浮现出唐仲廉腰间的那块玉佩,便是双鱼衔珠。
他想道:「之前见唐仲廉似乎非常在意那块玉佩,那这里,或许就是他与吴尚杰私会的地方。」
刚想到这里,这庙宇却突然一分为二,像是一块石门,从中居然有一条通道,隐隐约约地透露着里面的烛火。
他抬脚往里走,随着洞穴的深入,耳边却听到此起彼伏的铁锹挖土声。
直到走到尽头。
“又是门?”
眼前的红门似乎才刷好的红漆,味道血腥又刺鼻。
他弯下腰贴近,想看看是否有什么机关,余光却瞟到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眼睛,不,整扇门上的门钉里,都装着一只眼睛。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扇红门的味道如此血腥呛鼻,原来都是用人的鲜血刷就的。
此时,红门从里被打开。
一身正红色的暗花仙鹤方补袍,头戴金色梁冠,白纱袜黑履。
腰间的双鱼衔珠玉佩格外显眼。
他眉间一紧,刚想说话,那人却笑得殷勤,微微屈身道。
“褚大人,吴尚杰有礼了。”
褚云鹤开门见山接话道:“吴相为何不在府邸相见,想方设法地将我骗来此处,意欲何为?”
吴尚杰捋了捋下巴的白胡须,两只眼睛往下斜,一脸的无辜样,他道。
“大人说这话可就言重了,什么叫骗,这叫请。”
褚云鹤轻笑一声道:“好,那便算作是请,我想问问您,南杞县的女子无故失踪且被残忍剖解,是否和你有关?”
吴尚杰面色沉稳,不慌不忙地笑着,不作回答,只对着褚云鹤道:“大人先不急着恼,这一路走来定有许多疑问,且随下官参观参观这洞府如何?”
褚云鹤面色一沉,虽然不知道吴尚杰究竟想做什么,但现下也只能跟着他。
他点点头,随口问了句:“这洞府可有名字?”
吴尚杰在前面领头走着,脚步沉稳,脸上带笑,脚步声在空旷的洞府内反复回荡,他缓缓道。
“十八层,地狱。”
——————
夜半亥时,唐府。
唐夫人同以往一样,沏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慢慢递给唐仲廉,屈身在一侧温柔问道。
“官人接下来有什么计策?可有我能帮得上的?”
唐仲廉最吃她这一套,唐夫人只要稍微恭维一下,唐仲廉便能将计策都全盘托出,但这次,唐仲廉不仅没接那茶,只淡淡瞥了唐夫人一眼,语气淡漠,带着几分威胁意味。
“迟雨死的那年,我就应该将你一起打死。”
闻言,唐夫人沈玉身形一顿,她不知道唐仲廉是何时知晓的,但自己的计策如已被他看破,那便只能先送他下地狱了。
她轻轻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缓缓抬起手将发髻中那朵紫色的蓟花拔出,那是一把利刃,但通体雪白,看起来更像是一根骨头。
刚抬起手,手腕便被唐仲廉一把抓住,将她一脚踹翻在地,他脸带横笑。
他抬手掐着迟雨的下颚,一口老黄牙唾沫横飞,眼中凶光难掩,气势汹汹道:“装了那么久,也累了吧?来,我来送你上路!”
接着,他双手狠狠掐住迟雨的脖颈,任由身下人双脚双手挣扎,直到她咽气。
唐仲廉两眼一横,冷笑一声道:“和你妹妹一样,也是个不够玩的,这样就死了,真是便宜你了。”
话毕,他趁着夜色正浓,将双唇惨白、快要咽气的迟雨拖至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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