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只是苦修,并不是找死,所以冬天的时候,她基本不会去瀑布和水潭那边。
但现在,她正盘膝坐在瀑布下面,一半的身体被搀着碎冰的水浸泡,一半的身体被飞落的水流冲刷。
“你在干什么?”巫洛阳飞身而至,又惊又怒地问。
烛抬起头,隔着水帘与她对视。
不知为何,一对上这双平静的眼睛,巫洛阳便觉得鼻尖一酸,眼眶一热,视线便立刻被模糊了。
刚刚发现了真相的她,怎么会不知道烛是为什么在折磨自己呢?
任何人都有资格指责她,唯独巫洛阳没有。
虽然走进封印是烛自己的选择,虽然直到现在巫洛阳也对发生的事毫无办法,可是,这一切的的确确都是因为她。也许不是她的错,但确实是因为她。
巫洛阳上前一步,自己也站在水幕之中,用力抱住了烛。
可是她连一句“抱歉”都不能说。
这一刻,巫洛阳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烛内心的煎熬。虽然与她相比,自己所感受到的,或许只有万分之一。
冰冷的流水带走了巫洛阳的眼泪,她才能够肆无忌惮地哭泣。
但她也不敢让自己沉溺在这样的情绪之中太久,烛还在冰水里待着呢,她的身体可不像自己那么耐得住冷。
等她抱着烛从水里走出来的时候,巫洛阳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
她把人送回房间,先是不由分说,一股脑儿将之前没有用上的法诀,都在烛身上用了一遍,确定她没有被冻坏,这才把人安置在火炉前。
整个过程中,烛始终是安静的,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
巫洛阳也在她旁边坐下,将一个装着炒山货干果的盒子推到烛面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们正要围着火炉夜话。
然而下一刻,她就听到烛说,“施主已经知道了。”
仍然是那种很平静的语气,好像她们正在谈论的,不是那件两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事,而是在说外面的天气。
巫洛阳微微一僵,好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
很吃惊,但似乎又不是那么吃惊。烛总是这样,坦然得令人无法理解她究竟在想什么。显然,当她意识到巫洛阳已经发现了什么时,再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反而是巫洛阳很抗拒,不愿意提起这件事。她装傻,“什么?”
“施主醒得比贫尼更早。”烛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因为说的内容而有所波动,“看到那样的场面,应该就猜到了。”
不等巫洛阳说话,她就一改平日的沉默简洁,解释了起来,从她对功法的猜测,说到自己在巫洛阳的识海中所做的尝试。事无巨细,当真没有半点隐瞒。
巫洛阳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识海里,还藏着这一个地方。它被如此谨慎地安置在潜意识的最深处,连她本人都没有意识到。
她看着烛,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于是只能沉默地听着。
直到烛说完了,她才鼓起勇气道,“你破戒了。”
这似乎是一句废话,但巫洛阳紧张地盯着烛,等待她对这句话做出反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是内心里,又很希望烛能够给出一个解释。
“阿弥陀佛。”烛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声音平稳地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一颗心从热到冷也不过是一瞬间。
但是,她在期待什么呢?烛本来就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出家人。在那样的时刻,这是她唯一的选择,她自然不会退却——即使需要破戒。
她这个被拯救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更多?
对于烛而言,她不过是坦然地踏入了地狱。之所以不愿意开口提起,除了自己破了戒律之外,说不定也是考虑到巫洛阳的心情。
巫洛阳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昔年佛祖割肉喂鹰,舍身成圣。今日尼师效仿先贤,想来不日便能功德圆满了。”
烛静静地看着她脸上仿佛要哭出来的表情,没有说话。
只是瞳孔幽深,如同静夜。
……
短暂的安静之后,烛又主动提起了功法的事。
“目前看来,此法颇有效验,但从以往的记录来看,功法修到第九层,或许又是另一个层次。”烛说,“施主还需继续尝试,若能从功法的掌控之中挣脱,保持自身,到第九层时,方有一搏之力。”
她点到即止,但巫洛阳却已经明白了。
现在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拖延。到第九层,如果她还不能保持清醒,那很有可能会永久陷入功法的掌控之中。
那时候,即使控制她的欲望不是杀戮,而是情爱,但一个只知道欢-爱,连自身意识都没有的人,又真的还能算得上是人吗?
对烛而言,那或许是有意义的。因为她至少限制住了巫洛阳这个魔头,没有让她大开杀戒。为祸苍生。
可是,对巫洛阳而言,那就等于她这个人不存在了。
即使她的身体仍然跟烛继续纠缠,没有意识,那就不是她自己。
烛为了救她,甚至不惜打破那些她一直以来严格遵守的清规戒律,巫洛阳怎么可能甘心到最后也只是那样一个结果?
退一步说,假如最终还是失败了,那就意味着,巫洛阳能够保持理智的时间不多了。而在这段时间里,她只剩下接下来三次突破功法的机会,也可以说是三次与烛亲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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