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遥君点点头,“此事谭将军大可放心。只是,京城言官时不时便要参我一本,我倒怕连累了张副将。”
“怕什么,他们要参,就随他们参。”张许醉道。
谭典丰道:“是非功过,留待后人去评说。史书里怎么写,不也是圣上说了算?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恭贤王,并不属于信王一党。”
听见这话,黎遥君顿时醒了酒,她心念一动,提起酒坛再次将谭典丰面前的酒碗斟满,“为何?您仔细说说。”
谭典丰徐徐道:“圣上身边的大太监你见过吧?”
“见过,叫安行?”
“对,他有个侄子叫安正,在殿下身边做事,你应当也见过。”
“这……与恭贤王有何关系?”
“安正的发小,是浸竹司毕熇的副手,这个人,叫查谡。”
兴许是喝了酒,黎遥君觉得脑子乱成一团,“浸竹司?那不是专门给圣上办差的地方么?”
“对喽。”谭典丰端起酒碗,没有继续往下说。
张许坐在一旁若有所思。
黎遥君渐渐想通了其中关系,说道:“查谡,是替圣上办事的,恭贤王不是信王一党……所以,是圣上授意恭贤王去支持信王?”
见谭典丰没有否认,黎遥君恍然大悟般笑叹道:“帝王术,果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她顿了顿,问:“可这些事,您是如何得知的?”
“那个毕熇,能力虽出众,人品却不怎么样。自以为手握了一个秘密,便去找殿下邀功要赏赐,碍于是圣上的人,殿下就赏了他一些黄金,打发了事。”
“你当时人在禾州,信便送到了坎城,周平康让我找机会将此事告知你。”谭典丰又道。
张许说:“可我却不明白,圣上到底是属意谁?”
谭典丰举起酒碗:“来,不琢磨了,喝酒。”
散席后,金绍上前搀起黎遥君正要往厅外走去,谭典丰道:“天儿这么冷,黎将军不如醒了酒再回。”
黎遥君摆摆手,口齿不清地说:“不能……太晚了,否则回家……要挨训的。”
“哈哈哈。”张许大笑道:“胡人口中的阿扎哲吉,竟然惧内,这说出去有谁会信?”
黎遥君回头,“等你娶妻,你就……懂了。”
临近傍晚时分,赵清颜回到府中,全小六放下扫帚,迎上来道:“夫人,您回来了。”
“嗯。将军呢?”
“爷才从坎城回来不久,此刻正在卧房歇着。”
“她何时去的坎城?”
“您前脚出门,爷后脚就走了。”
“又饮酒了是么?”
“是。”
推开房门,瞧见桌上的醒酒汤并未动过,赵清颜皱了皱眉。
天色已擦黑,黎遥君口中干渴,迷迷糊糊地支起上身在矮几附近摸索着。
赵清颜听见声响,走近把一杯茶递进黎遥君手里,坐在床边看她将茶水喝下。
闭着眼放下茶杯,鼻间嗅到熟悉的清香,她下意识伸手一揽,将头埋进赵清颜腰间。
“回来多久了?”她问道。
“半个时辰。”
“吃饭了么?”
“嗯。”
赵清颜起身,走到门口说:“云柳,让厨房把晚饭再热一热。烧些热水,沐浴用。”
用过饭后,黎遥君低头闻了闻衣裳,酒气是重了些。
她站在屏风后,一边宽衣解带一边道:“啊,我胳膊扭了,这衣裳解不开,你来帮我瞧瞧。”
赵清颜心知她定是又在耍什么伎俩,想了想,却还是过去了。
“这不是好好的?”
黎遥君立马靠在她身上,“头好晕,酒劲还没散,一会儿要是溺在水里可如何是好。”
赵清颜坐在一旁,道:“我就在这看着。”
“不如……”
“你若不想洗,今夜就睡书房。”
黎遥君不情不愿地泡在水中,逐渐放松下来。
赵清颜却在看到她身体之后胸口一滞,那夜光线昏暗,竟然不曾发现这些疤痕。
“这是何时留下的?”赵清颜抚向她右臂。
黎遥君回忆了片刻,“十五年前,还是十年前,记不清了。”
“但这个不算什么,肋间那个才遭罪。”黎遥君靠在桶壁上向后仰起头,“你靠近一点,我有话跟你说。”
“又没有旁人,这样不能说?”
黎遥君摇了摇头。
“那便睡书房。”
见自己的小伎俩又被识破,黎遥君沮丧长叹:“唉……”
沐浴过后,她随意坐在赵清颜的妆台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这铜镜有些小了,回头我找柳木匠再打个新的。”
对着镜子自顾自看了一阵,黎遥君摸向面部,指尖下的皮肤隆起长长地延伸至耳边,从镜中看到赵清颜走近身后,她笑了笑,说:“胡人给我起了个绰号,叫凶神。你瞧瞧,凶么?”
赵清颜挽起黎遥君背上仍在滴水的几缕头发,展开面巾仔细擦着,没有说话。
黎遥君安静凝视着镜中人,这是赵清颜难得的主动与自己亲近。
“看够了么?”
“咳……啊,这个小抽屉还挺别致的。”黎遥君讪讪道,顺手就将抽屉拉了出来。
“这是什么?”她从里面拿出一个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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