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袭击后,就像消失一样。
随后马头的虏人等会儿,就悄悄朝马后的虏人使了眼色。
那虏人立即要爬上马车,似乎想从厢顶破入,对方举起的钩刀锋利泛起寒光,足以捅穿轿顶。
可等他刚迈起脚,前方就传来咔哒一声,疑似树枝被踩断的动静。
此虏人攀爬的手刚动,咻——寂静的空气都能听见有什么东西穿过的声音,从小随军的虏人自然辨出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似乎是弓弩?
弓弩二字从脑海闪过,两个虏人立即停止一切动作。
因为他们稍微移开视线,就能从伍主身体前方不远的手臂上,看见一枚倒插的木制箭头,就挨在臂甲旁边穿了过去。
至于有没有穿过整只手,天太黑难以追寻。
但只是一个动作,伍主身上又多了个伤口。
暗处袭击的人似乎是在警告他们。
“是垂死挣扎的旧梁叛军?”马头的虏人似乎较为聪明,开始以口试探。
而待在暗处的姜宝意见他们都暴露在危险下,都不愿意离开马车。
她目光闪过些许懊恼:哎,他们离晏小姐太近,万一自己使用连发弩的时候误射中晏小姐该怎么办?
她不由陷入苦闷之中,碎碎念起来:“我还想英雄救美来着,就不能让我好好表现一下。”
“这两个虏人真是不配合。”
旁边的瘦猴听罢,背脊已经冒出冷汗了。大姐头果然莽,这个时候不考虑自己被偷袭抓获,反倒还想着当那护花使者的愿望。
对面可是虏人啊!
所有人都怕的虏人!
二话不说就杀人消遣的坏种!
但姜宝意还在苦恼之中,完全没有偷袭的害怕。
反倒还在装她那把破连射弩,只见淡淡的月光照射下,她手上一把粗糙皮质,长大概三掌宽的弯弓弩,下面装载着一个不符合当今弓弩形制的木头架夹,跟弩直径一样长,很突兀,就好像轻盈的弓箭下吊了个翁一样。
可盒夹里面依稀横着摆着削好的树尖。
扣弦处清晰地连着一整根横竖排列三层的鹿筋。
树尖在月光下显现的锐气,丝毫不减钩刀的锋利。
马头站着的虏人见试探不成立即改变战术,发出不屑的声音:“既然躲在暗处,那么肯定见不得人的梁奴。”
“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我北朝的连坐之罪。”
“此前你们叛军伤了我们不少弟兄,我们军府不都是以一还十,拿其他梁奴顶数!难道你们梁奴都忘记教训了!”
话到此处已经夹带威胁之意。完全没有刚刚的小心,已经由恐吓为主。
听得瘦猴浑身打颤,他是经历过梁人被当牛羊屠宰的现场。
他记得在遇到大姐头的前三个月,有个村庄因为藏匿了叛逃的旧梁军被屠戮了。那可是整整一百多条性命。男女老少都没放过。
而那旧梁军因为过于自责也自尽在村头。
当时连个敢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是大胆的梁民趁着黑夜收尸的。
甚至在那被屠戮的村头立了很多个石头碑,就这,虏人第二天就派人来捣毁墓碑。还将整座村庄烧得一干二净。
那之后就再无人敢收容旧梁军。
可见虏人的连坐罪可怖程度如何深入人心。
尽管虏人还没收到暗处偷袭的人的回复,但对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提出连坐罪后,暗处的人就没有任何动静。
很显然是被他们虏人的震慑手段给镇住了!
于是虏人立即挺起腰身:“东巷附近还有其他梁奴居住,你要是不想连累他们拖家带口为我们三个殉葬,你最好直接现身。”
“否则...”虏人走到伍主的身前捡起鸟铳,朝天一对:“此器一响,附近的虏兵即刻支援。”
“到时候一个都别想跑!”
虏人威胁完,还得意地拍了下马的脑袋。拍得马吁吁叫,连带着马车晃动起来。
丫鬟惊叫不已:“小姐。”
此声更助长车后的虏人嚣张的焰气,他还肆意大笑:“到时候这两个娘们更跑不了!”
“你想英雄救美,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似乎默认对面的人是个男人。
而被挑衅的姜宝意自始至终盯着马车的动静,最后似乎是看出对方前后包围下马车的人根本无法逃离。
她只好收起弓弩,直接丢给瘦猴。
眼看她要从屋顶爬下去。
瘦猴接过弓弩赶忙要阻拦:“姜姐儿别上当!现在出去有危险,既然救不到人,不如去晏府求救,说不定晏小姐的爹有本事救......”
瘦猴话还没说完。
姜宝意忽然将手从兜里一掏,掏出条崭新的手帕,绣着朵雪白的兰花,素然又不失雅气。完全不是属于大姐头的风格。
只听姜宝意攥着手帕道:“救人就到底,何况晏小姐还请我吃了一顿饱饭,我自然也想以后有机会请她吃一回饭。”
“瘦猴,乱世之下,有个人愿意善待你,真的是比中彩票还难啊!”
语气中有瘦猴听不懂的情绪。
但瘦猴知道大姐头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
“可你一个人有危险。”
“怕什么,烂命一条。你看我刚才不是已经带走一个,没准待会还能多带走一个,够本了!”姜宝意眨了眨眼显得很轻松的样子。
可实际她手还是有点抖的,虽说是乱世人命不值钱,可她从来没杀过人。
刚刚那个所谓的伍主实在太嚣张,她一时正义之心犯了,没忍住手痒痒给人砸了。
不过她根本不后悔。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你快去晏府通报,搞不好我胜算还高一些。”姜宝意将手绢往瘦猴手里一塞,当信物可以让晏府重视起来。
至于她,既然都插手了。
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她还从兜里掏出一块洗得发黑的布。
瘦猴迟疑一下:“这是。”
“这是刚刚从那个胡饼摊拿的抹布,可别告诉那老板,不然我下次给他洗碗,他也不会给我胡饼作为打赏了。”姜宝意将抹布系在脸前,在发尾系了个结,顺便道:“下次再还给他。”
随后她一脚迈出阴影的角落,瘦猴几乎还来不及阻止,提醒她对方有鸟铳。
姜宝意已经背着手走出来,闲庭信步的身影,出现在马车前,月光照在她的肩侧下,将她如玉的轮廓尽显人前,一双黑漆如墨的双眼,眼皮耷拉地盯着眼前的虏人。尽管她浑身衣衫褴褛,可包得严严实实,露出的长颈,给人一种草莽孤侠的英气。
而且她身上总有一种锋芒的气质,双眸平静无波澜,其中还藏有毫不在意鄙夷,见虏人,就好似见到什么刚出栏的畜生。
这种肆无忌惮打量的视线,让一向欺负惯梁人的虏人,由心感到冒犯。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女人竟敢瞧不起他们。
她算老几啊!
可当虏人看见是一个女人出来,骨子那看不起的眼神刚冒出来。
就听姜宝意双手环臂,语气懒洋洋道:“快收起你那破鸟铳吧,没个准心没个膛线,打不着不说,而且还没装药。”
“这么对着我,就像是拿了把烧火棍杵在我面前,一点鸟用都没用。”
话顿,她冽唇露出道嚣张的笑容:“又或者说,你特爹的有个鸟用!”
第5章 这个叫花子有点猛
不过说完就有点汗流浃背了。
说到底她现在只有一个人。不过人怂,气场不可以怂。
姜宝意怀揣双手,盯着马车。
两个虏人见袭击的是个女人,原本警惕的心有所松懈,又见这个女人丝毫不惧的模样,难免会孤疑她身后是不是有人。
而姜宝意就像看穿他们一样,开玩笑般嘲讽道:“别看了,我身后没有千百八个兄弟,也有三五百个。”
“不信你试试?”
说完,她还故意吹起口哨,还是有节律的青藏高原。
曲调悠扬,又伴有点草原的腔色,让两个虏人纷纷陷入一丝疑惑。
至于为什么疑惑?姜宝意不清楚,但她决定主动道:“你们劫掠马车是为了钱,还是钱?”
“废话,当然是色...”有个虏人逞口舌之快。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感觉眼睛突然一黑,不知道什么东西砸到他半张脸。
顷刻间就痛得睁不开。
再抬头就见姜宝意口哨毕,她单手负立,另一只手已经稍微举起。仿佛对方再敢多说一句,下次打得就不是一只眼。
这精准打击的角度,令另一个虏人立即道:“等等!”
姜宝意确实只是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她移开视线看向那个开口的虏人发话道:“马车里面的女人不能动。”
“你算老几啊!”捂着眼睛的虏人继续叫嚣。
可下一刻一块泥巴已经扔进他嘴里,呛得他止不住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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