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宝璎启唇轻咬了一口,冷不防却将唇瓣在她指尖上擦将过去。
沈蕙娘如遭火灼,倏然缩手,面颊骤红。
忽听得方明照隔了帘子道:“宝娘,今日汤药可曾——”
一语未了,方明照已进了屋子,正见端的。
沈蕙娘犹在方宝璎腮边悬了手,却已将面颊通红了。
方宝璎唇上犹沾了些儿砂糖,却只将一双杏眼觑了沈蕙娘,端是情意绵绵。
沈蕙娘起身欲言,却见方明照抬手止住,掩口道:“原是我来得不巧了。”
她说话间早是眉开眼笑,不及沈蕙娘应答,便又欢喜道:“这亲事原是我们做母亲的说和,还怕你两个不肯,不意倒当真成了一桩好姻缘。”
沈蕙娘急欲解释,方宝璎却猛地咳将起来,一面又暗里将她手腕攥了,轻轻一掐。
只见方宝璎忽羞答答垂下头来,腻声道:“母亲,沈姐姐方才说……愿与孩儿一处,好生过活……”
沈蕙娘百口莫辩,却见方宝璎悄悄对了她,将眼眨了一眨,满面得意之色。
方宝璎喝罢汤药,方明照自转回绣庄去。
这厢沈蕙娘听得履声渐远,方转面盯住方宝璎,沉了脸道:“你早知世姨要来,是也不是?”
方宝璎自倚着软枕笑道:“母亲昨日说,怕我将那汤药喂了院中花草,总要亲眼瞧见我喝了,才安心些。”
沈蕙娘面色愈寒,只道:“这般戏弄旁人,却有什么好玩?”
方宝璎支了身子瞧她,却道:“姐姐却怎的着恼起来?我顺水推舟,全了母亲一片心意,岂不是一桩美事?”
沈蕙娘难得生了愠色,又道:“你戏弄了我,原也不打紧。你却何苦欺瞒世姨来?世姨今日当真以为你我两情相悦,来日倘或知晓端的,岂不伤心?”
方宝璎也变了颜色道:“你却晓得什么,只管来乔模乔样地与我饶舌。”
沈蕙娘冷笑道:“你这般荒唐行事,不过为同徐小姐斗气,却还怎的?”
方宝璎呛声道:“偏要斗气怎的?”
但见方宝璎横眉竖眼,分明是满面的乖张做派,却偏生唇角微颤,掩不住三分伤怀。
只听方宝璎道:“倘或你同你那好会读书的妹子站在一处,旁人却都道你甚是碍眼,辱没了她的身份,你待怎的?”
沈蕙娘记起昨日市井所闻,不觉默然。
方宝璎又道:“这也罢了。若是她自家心中,也不愿同你有甚牵扯,你又待怎的?”
沈蕙娘心意微动,却仍道:“旁人纵是瞧你不起,却又与成亲何干?”
方宝璎咬牙道:“我便要教那起子轻骨头的,统统睁大驴眼瞧好了,凭我是个阎罗殿里打滚的活鬼,自有那痴心之人,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搂了我这活鬼的腰杆子!”
沈蕙娘心下陡生酸涩,怔怔瞧着方宝璎。
方宝璎亦是直直将眼定在她面上,全不肯相避。
当下两个彼此相视,胶着半晌。
却见方宝璎早飞红了眼角,杏眼里雾蒙蒙汪着两泽泪,却强自抿了双唇,仰了脖颈,生生要将泪珠含在睫间。
偏生一滴珠泪挣将出来,滚在她腮上,又直直坠将下去。
方宝璎慌忙扭过脸去,语中犹自作态,声气却渐渐低软下去:“我闯了天大的祸,自去母亲跟前磕头认错……”
她猛一抽咽,愈低了声:“沈娘子倘还恼我,便是打我几板子也使得……只求……只求沈娘子手轻些……”
沈蕙娘叹一声,再硬不下心肠。
她取了帕子递将过去,只道:“我与你成亲便是。”
方宝璎听得这话,急急扭过脸来道:“真个如此?”
沈蕙娘颔首,又道:“只这婚事,须以一年为期。此一年间,虽则人前相好,人后却须两不相扰。来年此时,你我写定了和离文书,一拍两散,也便是了。”
方宝璎忙不迭应承道:“凭有甚话,我全依了便是。”
她变做笑吟吟脸儿,却又摸出枕下金钗来,簪入沈蕙娘发间:“这物儿权当押契。”
沈蕙娘观她面上泪痕未干,便只低眉垂眼地由着她摆弄。
待送了沈蕙娘出去,方宝璎回身进屋,却正见着昨日那同心结络子。
那络子昨日浸了水,教侍人晾在笔架上,这时已是干得透了。
方宝璎静静儿瞧了半晌,方自叹道:“当真是个榆木脑袋。”
两个又与方明照说知,只道:“趁年初清闲,不如早将婚事办了,倒也便宜。”
方明照听了,好不欢喜,自遣人备办诸般婚仪,不在话下。
却说沈蕙娘转回自家院子,自遣个侍人,往大雅书院中寻着妹子沈桂娘,且将落脚方府、应承婚约之事一并口信带到,单隐去假凤虚凰之事不提。
翌日午间,沈桂娘便急急与书院告了假,迳投方府来,由个侍人领到房中来,与沈蕙娘相见。
且说这沈桂娘,本就因着自幼读书,不受一些儿奔波劳苦,瞧来颇是白净斯文。
这时头顶上圆圆绾一个小髻,穿得一身素灰的书院衣衫,便是愈添得几分书卷之气。
沈蕙娘念她年岁尚幼,又是新进书院,几日来甚是挂念。这时见了她,忙上前执手道:“好妹子,这两日书院起居,可还顺当?”
沈桂娘垂首应道:“诸事安好,阿姐不必忧心。”
沈蕙娘本欲引她一道拜会方明照,却得侍人告知方明照眼下在外施粥,并不在府中,也便罢了。
沈桂娘却悄悄将她袖角扯了几扯,她会意屏退旁人,只拉着沈桂娘在交椅上坐了,问道:“你这般匆匆地告假前来,端的为着何事?”
沈桂娘面露焦色,只道:“在淮州时,阿姐与我说起那婚约,犹道要退婚,怎的这几日却改了心意?”
沈蕙娘道:“世姨待我甚是亲厚,况且那方小姐和气纯善,原也是个良配。”
沈桂娘讶然道:“她分明是个赖骨顽皮的泼才,阿姐怎的却说她和气纯善?”
沈蕙娘问道:“你不曾与她相与,却怎生知她脾性底细?”
沈桂娘只道:“前晌我在书院假山石后——”
她兀自一停,方又道:“正自玩乐,忽见得她同书院一位徐学子一齐过来。她自家将心意说破了,那徐学子只是推拒道‘我原只将你视作挚友’,她便发起狂性来,扭头跃进荷花池去!”
沈蕙娘一惊,忙道:“既是投水,她可曾伤着?”
只听得沈桂娘嗔道:“阿姐这话,却问得好糊涂也!”
一面又道:“那荷花池水不过齐腰,偏她撒泼作态,又来了三四个同窗,才合力将她救起。好容易上了岸,她却净说胡话。”
沈蕙娘问道:“她却说些什么?”
沈桂娘道:“‘倘不应承了我,我便只变做个大蟾蜍,夜夜往你窗下叫唤’!”
沈蕙娘扑哧笑出声来,却忙止了,只虚咳一声,又问道:“后头却怎的?”
沈桂娘把眼将她一瞪,却是急得眼圈也红了,只道:“我同徐学子一齐送她归家来,方世姨还道罚她闭门思过,怎的如今便要与阿姐成亲了?这般轻狂之人,怎堪托付终身?”
沈蕙娘兀自缄口不言,但见得那股金钗静静儿搁在明镜台上。
良久,她方温声道:“前晌在街上,有个乡人受了泼皮欺侮,却正遇着方小姐。虽是陌路相逢,方小姐倒把那起子泼皮无赖骂得哑口无言。”
这原是她自家阅历,却怕照实说了倒惹妹子忧心,便只虚实相半说来。
沈桂娘怔然道:“果有此事?”
沈蕙娘颔首道:“方小姐虽张致些,倒也无甚歹心。”
沈桂娘却犹自堕下泪来:“便无歹心,却非良配!她前日尚心仪徐学子,扭头便要与阿姐成亲。眼下便这般轻浮行事,来日却又怎肯安生与阿姐过活?倘或她欺侮了阿姐,却待怎的?”
沈蕙娘一时劝她不得,只听她又道:“阿姐昔年为着顾看我,已是吃尽辛苦,倘或如今还要这般忍气吞声过活,我宁可立时三刻便休学回淮州去!”
沈蕙娘只叹道:“莫说这等痴话。我自有分较,断不教人作践了去。你只顾安心读书,余事我自理会得。”
沈桂娘拭了泪,方道:“方小姐倘敢欺侮阿姐时——”
一语未了,她目中倒迸出凶光来,沉声道:“且看我不将她捆翻了,研墨蘸笔,与她面上画百八十个大蟾蜍便了!”
沈蕙娘失笑道:“当真是孩子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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