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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屑_Shevek【完结+番外】(47)

  我还夹着气,揶揄道:“你不是今天的主角吗?大寿星!”

  “什么主角,只是把大家聚起来的由头罢了。”

  她望着黑黢黢的海面,白天的面具纷纷脱落。

  “你不去真的好吗?”

  她舒了口气,说:“每年都这样啊,说是生日宴会,其实只是生意。”

  叶丹青回国那年急需累积人脉,同时段培俊也希望借她的名气提高知名度。于是他们决定以过生日为由头举办海上音乐会,吸引商界和文艺界人士参加。叶丹青由此结识了日后对她生意有帮助的人,段培俊也成功立起了音乐家和痴情公子的人设,演奏会门票销售一空。

  现在的海上音乐会更多是为一些人牵线搭桥,让他们认识平时接触不到的人。今日在场三分之一的人,都是给段培俊和他父亲段岩送了不少东西、搭了不少人情,才得到的入场券。

  至于叶丹青的生日,不过走走形式罢了。

  “况且来的人也没有几个真心祝福我的,有些人连我过几岁生日都不知道。”

  我向她挪过去一点,对她说:“生日快乐。”

  在她对我说谢谢前,我又说:“我只是怕你一天到头,一句真心的祝福都捞不到!”

  她趴在臂弯里笑。

  鼻子里的酸涩逐渐消解,我们一起趴在扶手上,她问我看到海水会不会想跳进去。我说除非我疯了。

  可她会那么想。我说,海里有水怪,还有大鲨鱼。她瞅我,眼睛忽闪忽闪。我说,但是You jump, I jump。

  要是丁辰在这,高低得演一段泰坦尼克号,还得自己配唱《我心永恒》。叶丹青抓住我的手腕,说:“那……”

  我赶紧说:“今天有事,改天,改天。”

  她拉着我的手就不放了,正巧肖燃举着相机四处采风,叶丹青叫住她,让她给我们拍一张合影。

  为了照顾我的身高,她特地蹲下了一点。我们靠在一起,海风又换了个方向吹,吹得头发纷纷扬在脸前。

  肖燃的相机举了半天也没见照一张,她调调镜头,对我说,你能不拉着脸吗?我剐她一眼,却没说是因为紧张。

  肖燃喊一二三,闪光灯雪白,我总算挤出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微笑。她却不满意,还要再拍,说我表情苦大仇深,像谁欠了我钱。

  连拍五张后,我失去了耐心,转过身无声抗议。她鼓捣了一会,身后的闪光灯又亮了一遍她才死心。

  肖燃离开后,我借口上厕所,实则去洗脸。脸上两道泪痕早在叶丹青来之前就出现了,留下干巴巴的痕迹,绷得难受。

  从厕所出来,我迎头撞上了第二个冤家段培俊。

  我看他如此可恶,现在他暂时胜过古楠,成为我最讨厌的人第一名。但他不懂我的心理,对我十分客气,说:“你就是小叶的朋友方柠吧?”

  我略微诧异,问:“叶老师和你说的?”

  “对,她之前告诉我,会带一个朋友来。”

  我害怕他会和古楠一样盘问没完,只说:“幸会。”

  他没有问我私人问题,反而说:“今天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他这么细利,反倒叫我不好意思,便回答挺好的。他笑得很程式,说:“如果有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提出来。”

  我点头,想赶紧回到甲板。

  “冒昧地问一下,你是小叶工作上认识的朋友吗?”他和古楠一个意思,却包装成礼貌用语。

  “不是,”我说,“我们只是生活上的朋友。”

  “这样啊。不过小叶多交些这样的朋友也好,她太专注于工作了,我都怕她没有自己的生活。”

  我好想问他,你是叶丹青的哪种朋友呢?他又问我看没看到叶丹青,我一扬手,说不是在宴会厅吗?说完我就告辞,顺着楼梯一路回到甲板。

  叶丹青孤单地坐在长椅上,仰望夜空出神。我悄悄走过去倚在靠背上,她仰头看向我,轻声说:“你回来啦。”

  我嗯了一声,说:“你的朋友好像都喜欢找我说话。”

  “我的朋友?”

  “古楠和段培俊。”

  叶丹青即刻警觉起来,语气生冷地问:“他们找你说什么?”

  “可能觉得我不像好人。”我说着,坐在她身边。

  她冷笑,说他们未免管得太宽。我们坐了一会,我问她,今晚许了什么愿望。她说出了一个令我万分震惊的回答。

  “我希望方柠能早日查清真相。”

  我注视她几秒,确定她没开玩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许的什么破愿望?”

  “没喝多,那些酒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脑子一热,摸着她的脸,说:“但你的脸很烫。”

  像温泉里浸过的鹅卵石。她轻笑起来,脸蛋在我手上蹭了蹭,垂下眼睛,飘忽地说:“嗯……心里也很烫。”

  这句话比她的脸还烫。我想她确实喝多了,可我也知道,那点酒对她来说不足以喝醉。

  我失控地靠过去,摆出一个标准的接吻姿势。我们抵住额头,她的呼吸变得好轻,我只感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热气扑在我的脸上。

  我要吻她吗?

  她不会拒绝,可是如果我吻了她,我就走不成了。

  我及时点醒自己,嘴唇终究没挨上去。她抬起头,眼睛里雾蒙蒙一片,望不到底。我放开手,靠回椅背,两人之间弥漫着微妙而尴尬的气氛。

  海风也不吹了。过了一会,她往我身边坐了坐,挽住我的胳膊,头轻轻靠在我肩上,问:“可以靠着你吗?”

  我说:“都靠着了还问。”

  “你的朋友家人都叫你什么?”她问我。

  我想了想,说:“丁辰叫我小方,我叫她小丁……”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小叶?”她突然说。

  这两个字令我想起段培俊。

  我说:“叫你就不能叫小叶了,因为你比我大……”

  说到这,我感到自己顾头不顾尾地跳进了雷区,急忙找补:“我是说,也没大多少,我的意思是……”

  叶丹青笑出了声,可我怎么听着这笑声有点坏。上次她这么笑,还是在警局知道我背得出她电话号码的时候。

  我吞吞口水,说:“说你是不是就喜欢看我惊慌失措?”

  她下巴抵在我肩上,看着我说:“因为你这个时候特别可爱。”

  好吧,因为这个理由我可以原谅。

  她又靠在我身上,说,你接着说。

  我说:“有的朋友叫我柠檬。奶奶家的人叫我小柠,外婆家的人叫我卓兰。”

  “卓兰?”她问。

  “外婆给我取的小名,蒙语灯芯的意思。”

  “灯芯……”她仔细琢磨这个词,“和你很像。”

  “是吗?”我不确定。曾经也有人这么说过,但到底是名字赋予了人气质,还是人在冥冥之中向名字靠近?

  小时候宝莲灯正火,霍展旗和邻居小孩都说,卓兰就是宝莲灯的灯芯,有拯救苍生之力。那时我盲目地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真觉得自己未来大有可为。现在,就只好当笑话讲出来了。

  “做不成宝莲灯做台灯也不错啊。”叶丹青说。

  “台灯?”她高看我了,“充其量是盏油灯,一吹就灭了。”

  她听了仰起头,在我耳边轻吹一口,说:“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叶丹青有两次让我觉得她也挺幼稚,一次是在游戏厅她对我放高利贷,还有一次就是现在,她往我耳朵里吹进一根空气做的羽毛,搞得我耳朵痒痒,心也痒痒。

  “那我叫你什么呢?”不知道她这句话是在问我还是问她自己。她思考了一分钟之久,豁然开朗地说:“我叫你阿柠怎么样?”

  我眉毛揪起来,说:“为什么?”

  “你不喜欢吗?”

  “没有,只是没人这么叫我。”

  她听了更高兴,说:“正好,我做唯一一个,很好。”

  我拿她没办法:“你觉得很好就很好。”

  我对自己的新昵称还不太适应,她叫了我几声,我像受惊的猫似的,背上竖起一串毛。她仍然靠在我身上,夜晚的气温比白天低了很多,我们互相取暖。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夜晚,明天分别之后,我就会踏上返乡之路,再次相见遥遥无期。

  海浪无声,船身轻摇。

  宴会厅的音乐似乎很久前就停了,年轻男女是不是跳得筋疲力尽?生意人是不是谈得唇焦口燥?这些都与我们无关,船上只有我们两人,我们摇着孤舟一叶,于海浪中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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