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泠舟分不清也不想分了,她只是觉得心绪久久难以平复,到了晚上还有要爆发的架势。
她艰涩的吞了口秋梨膏水,抬头看俞微。
俞微低头和她对视,看见顾泠舟的眼尾殷红。
那视线雾蒙蒙的,像是被灌醉了的雪山,虽然还是冰天雪地的,但少了许多的严寒风霜,变得像是在梦里,多了许多的雾气,叫人忘了雪山的风险,满心满眼都是梦里的明烛天南、日照金山。
俞微定定看着那双眼睛,冷不防,一只手握住自己小臂,把她往沙发上带。
俞微跌跌撞撞坐在顾泠舟边上,下一刻她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顾泠舟一手抱过她的肩膀,一手扶着俞微的腰身,人靠在她肩膀上。
俞微浑身肌肉紧绷,下一秒想起她手上的伤,又不敢躲,又期期艾艾:“你的手,别又弄伤了。”
她去抓顾泠舟的手腕,用力按了两下没有按动,那只手牢牢落在侧腰。
紧接着,顾泠舟控诉的目光又落过来。
她哀哀看着俞微,但目光不像是在自怜,更像是质问。
不知道为什么,这事儿忽然就变得本该如此,俞微手心发烫,觉得自己拿开她手臂的罪孽简直罄竹难书!
她松了松力道,目光躲开,去看地砖上零碎的灯光。
她不看顾泠舟的眼睛了,语气稍稍理直气壮些:“我是怕你手受伤!你这么...用力,你伤口不疼吗?”
“...你真的关心吗?”顾泠舟声音又闷又哑,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转过俞微的肩膀,和她对视。
“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剧组,拍被人众叛親离的戏份。”
“我看着自己的親人,高高在上的站在敌人身边,看着我的目光犹如看着一只蝼蚁。”
“我狼狈至极,走投无路,最后的生路也被那些亲人亲手堵死!”
顾泠舟略显急促的大口呼吸:“我在片场的时候,真的特别卷绝望、特别气愤,真的...希望他们都去死!”
俞微落在顾泠舟手腕的手指蜷了蜷,她看着顾泠舟通红的眼睛,心里特别难受。
她拇指的侧腹蹭了蹭顾泠舟手腕内侧,温声道,“那都是在演戏,你代入的主角的情绪、主角的世界观和行为方式,但是你和主角不一样,你已经熬出来了。”
“不是,你还是没明白我在说什么!”顾泠舟深吸口气。
她偏过头,垂着脸,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沾着水珠,眉心微蹙着,似乎为了和俞微的沟通不畅,非常苦恼的样子。
俞微看着她的表情,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晶莹剔透的冰球砸了一下心脏,碎裂的冰碴刺在人心窝,扎得人生疼。
是啊,她当然不明白顾泠舟是在说什么了!
她只不过是应聘来这里做饭的,一日三餐才是本职,安慰雇主本来就不是她职责范围内的工作,她当然不懂了!
俞微紧抿着唇,她低着头,听见顾泠舟说:“李清蘅母妃在她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她父皇是个被权力异化的政治动物,她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得到过父爱母爱,甚至一出场还是被皇帝当作工具嫁去锦州!”
“李清蘅十六岁的年纪被迫嫁给五十岁的男人,结婚前夕又差点被这个男人杀害,她在锦州那几年得到过许多,也失去过许多,命悬一线的时刻更是经历了不知道多少!”
“可你知道为什么,在青城的这段戏,才是她人生的重大转折吗?”
她看着俞微,要俞微回答,俞微张了张嘴,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她试图平复呼吸。
俞微这些年,也算是好听的、不好听的话都听了个遍,她也自诩情绪稳定,至少不会在人前表现的心有波澜。
可听见顾泠舟说她“不懂她在说什么”她还是感觉心里一沉,继而飕飕冒着凉气。
俞微控制不住那股凉气,很直白的看着顾泠舟,摇摇头,说:“不明白,你说的我都不明白。”
“可我明白!”
顾泠舟说话的语气激昂,俞微只面露抗拒,紧跟着回:“那你了不起!”
明白就明白呗,她明白怎么了?她一个演员,明白自己演的角色,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跟她吼什么啊?还显摆上了!
俞微心里气气的,但还谨记着顾泠舟心情不好的事实,很努力克制着自己说话的语气:“你现在想要聊工作是嘛?那我下楼帮你叫晕晕,我不懂这些,正好换她上来,我下去吃饭。”
俞微起身要走,顾泠舟伸手去拦,动作间弄痛了伤口,俞微感觉到顾泠舟身上的肌肉倏然一紧。
顾泠舟紧皱着眉,吸了口冷气,俞微看着,心里揪了一下。
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气没了,一下子老实了,她坐着没敢再动,也不敢看顾泠舟,偏头去看对面的电视机。
对面黑色的屏幕成了镜子,模模糊糊映出两个人交错的人影。
镜子里的人看不出抵抗情绪,像是依偎在一起似的,缱绻的像是在另一个维度空间。
俞微心里嘴唇嗫喏着,小声讷讷:“...你小心点你的伤口。”
顾泠舟的视线像是芥末,又熱又辣地钉在她身上,她说:“看吧,你其实根本就不关心,你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俞微只觉得自己水火两重天。
像是这广西的天气一样。
天熱,又多雨。
每次下完雨,都感觉骨头里是热的,皮肤上却是凉的。
穿长点外套热的出汗,风一吹,又觉得皮肤上的冷,弄得人很难受。
俞微受惯了北方的干冷干热,在这边总觉得空气里的水分含量过高,让人有一种泡在水汽里的潮湿感。
顾泠舟也给她这样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是浮在水面颠簸的人,头顶着灿烈烈的大太阳,对顾泠舟多关心一点,就觉得自己要在水里溺死,可少一点,顾泠舟就毫不留情把她推出去,去直面烈日的煎熬!
灼热和窒息此消彼长。
俞微深呼口气,感觉后背的热潮已经开始上涌,她还是垂了脑袋,去看顾泠舟落在腰上的手掌。
这次她很轻松把顾泠舟手腕抬起来,反过来。
那手心贴着创可贴,只在边缘处看出些隐隐的红。
俞微顶着顾泠舟的视线,克制着自己抬头的冲动。
她也不说话,一手托着顾泠舟手腕,一手捏着手指,面上很低眉顺眼,顺从的不得了的样子,实则暗暗腹诽:看了又看不出来什么,非要她看了有什么用?
俞微又在暗暗生着闷气,顾泠舟看着她,又想把她往深海里拉。
她哑着声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说:“李清蘅从小就知道她父皇不爱她,母妃也死的早,她对他们没有期待,她把她所有对血脉亲人的期待和渴望,都放在青城的亲人身上。”
“所以连这最后的亲人,也背叛了她的时候,青城的失败,才会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泠舟直勾勾看着俞微,眼睛里似乎酝酿着一场海啸,俞微飞快扫了一眼,就觉得她是想把自己溺死。
俞微心脏重重的跳,她好像明白了顾泠舟的意思,手指开始很羞耻的往回缩。
顾泠舟这次没拦她,手背垂下去,落在俞微腿上,她说:“醺醺,我早就知道我爸妈不爱我了,这些年拍戏遇到这种家庭不幸的剧情,我会心情不好,因为我会联想到自己,每次我都控制不住觉得生气、愤怒。”
“别人都说我是共情太多,其实不是,人在角色里的时候,体会到更多的,是角色的经历和心路历程,等出戏了就好了。”
“但是我不行,我入戏的时候从自己的经历切入,可出了戏,难过就不再是角色的,就只剩自己的经历,只剩自己差点被父母丢在茅坑淹死、被丢到河上冲走的经历。”
顾泠舟深吸口气,那语气好像俞微十恶不赦:“我之前每次收工,都只能靠自己再走出来,我劝自己这是脱敏训练,我知道我最耿耿于怀的就是她们给我起的这个名字,每次那个时候,我都万幸,还好当年,有你安慰我,开解我。”
“是你跟我说顾泠舟是会到大海里、然后成为巨轮的人!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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