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住了自己上扬的嘴角,还是决心要把稳重懂事的人设贯彻到底:“下次有机会吧姐,你不知道,我这一天打着两份工,晚上还得回去加班,实在走不开。”
“宣城的路况也差的不行,晚高峰堵的要命,趁着现在天还早,你们快去吧,省的被堵在半路上,那才难受呢。”
*
齊皓云一路开车回来,也是累了,想着随便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两个人能安安静静说说话就挺好。
于是,她带俞微乘着观光电梯,一路到了顶层的花园餐厅西餐厅。
巨大的玻璃穹顶之下,室内建筑金碧辉煌,只是现在天还早,里面没什么人,两人挑了靠近观景露台的窗边坐。
这些年除了过年的时候,两人很少见面了。
这会儿又没有什么亲戚生意要忙活,两个人难得聊得尽兴。
齐皓云甚至说起了她刚到德国上学时候的事。
那时候俞微还在大舅家里住,表姐去国外的时候,俞微跟着舅媽去送行,结果安顿好了表姐要回来的时候,她哭的不行,舅媽和阿姨两个人都没能按住她。
当时就差没把自己团吧团吧塞行李箱里,求她姐把她留下了。
“我妈现在还总时不时提起呢,说她当时也心酸得想哭,结果被你那一嗓子嚎的,伤心都咽了回去,去机场的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生怕被当地警察怀疑她是绑架儿童。”
俞微一脸羞愧地捂脸,直求她姐别再说了,正在这时,对面楼体的LED屏亮了。
俞微这才注意到外面天都黑了,不知道是谁组织了一场灯光秀,刚刚开场。
两个人吃得也差不多了,就在外面观景台透风。
俞微掏出手机拍了会儿表演,齐皓云则对这种发光二极管不怎么感兴趣,她抿了口红酒,看着俞微兴趣盎然的样子,忍不住有点感慨。
“或许真是年纪大了,我本来还一直觉得,人的选擇权应該永远握在自己手里,选自己想要的,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接受就好,哪怕为人父母,也不該干涉。”
“可是看你现在这么辛苦,我又忍不住怀疑,怀疑当初,我是不是不該在你訂婚之前告诉你那件事。”
俞微一愣,收起手机,看向她姐。
她姐因为大学专业的事和他大舅起过矛盾,从那之后,不是逢年过节的,几乎没怎么回过家。
上次这么不年不节的回来,就是俞微訂婚前一天。
那年...怎么说呢,俞微很难用一句话概括自己当时的状态。
那感觉像是和陈致逸在茶庄游玩时,就已经捆绑在身体上的、汲取感知和情绪的黑洞,一直跟在她头顶。
它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会出现,俞微一概不知,只知道上一次情绪崩溃,是在和陈致逸看电影的时候。
那时候她工作不順,无奈辞职,俞微心灰意冷地接受了自己无能的事实,在任性去找顾泠舟,和老老实实选擇陈致逸之间犹豫徘徊。
就在那个时候,他们去看了场电影,顾泠舟主演的《花千树》
电影一炮而红,也一炮打碎了俞微自以为是的幻想。
先前她说“以后别再见”的时候,她没觉得两个人要分道扬镳,后来大学典礼上,顾泠舟没来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这是要一拍两散。
她过于相信自己的直觉,自己的感受,深以为顾泠舟对自己也是喜欢,只是开窍太晚,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
可时至如今,两个人的人生如同交错的线条,顾泠舟凭着自己蒸蒸日上。
而她,等她拨开那层身份家世的光环,发现自己不过是一片无能的废墟,才终于开始怀疑和反思那份直觉,反问自己,顾泠舟为什么会喜欢她?怎么可能喜欢她?
那天,俞微看着顾泠舟光鲜亮丽的脸,自惭形愧,泪眼滂沱,祭奠她原来早已逝去的友情和爱情。
空荡荡的废墟上,她感觉身体和世界被压得很低很窄,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她大舅摇着亲情的油灯,站在婚姻的尽头。
俞微觉得自己的生命窄到,好像就只剩下了结婚那一条路。
后来她姐在自己订婚之前回来,俞微看见她还是很高兴的,但对自己未来的婚姻,实在提不起什么期许。
她妈和方茉总觉得她会自杀,但扪心发誓,虽然她当时状态不好,但她妈和方茉担心她要自杀,实在是杞人忧天。
她那个时候真的没想过去死,她只是觉得,人总会死,或许会像大嫂一样,生子之后,和丈夫死于一场车祸。
又或者,她等到了儿子长大成家,女儿上了大学,只是丈夫生意出现了问题,绝望跳楼,儿子儿媳无辜丧命。
再或者,她儿子儿媳没出意外,他们也生育了儿女,自己甚至当了太奶奶太外婆...那她差不多也該死了。
从生到死,匆忙又寡淡。
在她这片废墟之上,一切都乏善可陈。
俞微只好扯着些有的没的,自嘲着跟她说,“没想到以前的同事还给我发了祝福,当时我干什么都很差,感觉尽给大家添乱了。”
齐皓云跟着问了两句,而后有点了然的冷笑一声,“我当时读研的时候,我爸还找我导师吃过饭,你知道嗎?”
俞微摇头,随即心里又松了些,“他嘴硬心软,还是心疼你,想让导师多照顾照顾你吧?”
“照顾?呵,他巴不得能打点好我导,让他拒收我,好让我乖乖听话回家。”
“你本来就是在自家公司上班,可想而知他是怎么交代底下人的,人家只是听话办事,犯不着得罪你,当然要送个祝福,省的你们自家人对完账,最后把气撒在人家头上了。”
俞微浅浅吐出口气,看着齐皓云被对面的灯光照亮的半张脸,眨眨眼问道,“你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实话说,我真是烦透了老头说一不二,我行我素的性子,知道你逃婚的时候,我也是真高兴,觉得你之后也能和我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非要受他的摆布。”
“但是我这些年,也算是形形色色的人都见了不少,多的是在十几岁,二十来岁的时候,搞不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喜欢什么的人。所谓选擇,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懵懵懂懂的随波逐流。”
齐皓云叹了口气:“我不是想说你不好,只是不同的人本来就会有不同的选择,你这样温和的性子,天生就比我们这种执拗的人,对其他选项的接受度更高,更能适应。当时,或许你只是一时气愤,可如果你们那会儿真的结了婚,别的不说,起码现在不必这样辛苦不是嗎?”
俞微每次垂下眼的时候都显得格外乖顺,像是兔子,她抿抿唇:“姐,你觉得我当时逃婚,是因为生他的气,故意报复他是嗎?”
齐皓云耸耸肩:“反正要换了我,我肯定也这么做。”
俞微笑了笑,叹口气说:“姐,你小时候从没被人说过‘每天就知道玩,一点也不肯在学习上上点心’吧?”
俞微耸了耸鼻子,有点抱怨的语气:“我之前就老被人说,然后被人说的烦的,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从现在起,我一定好好学,往死里学,每天二十四个小时的学,学到说我的人都害怕,跑来求我说你别学了,休息休息吧,我求求你了。”
齐皓云嗤的一声笑道,“那我怎么没见你真这么刻苦过?”
“哎呀,那是举个例子嘛!”俞微很不满地扯了扯齐皓云的手臂,而后顺势靠在了她肩膀上,“我只是想说,我要是真的要报复,肯定当场把订婚宴變结婚宴。”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再怎么费心给我挑的婚姻,也不可能十全十美,等结了婚,鸡蛋里挑骨头都能挑出一大堆的不如意。那时候呢,我就每天捧着那些不如意去给他哭,说你给我找的老公,怎么这么不好,我听了你的话,结果过得这么惨,哭得他巴不得求我赶紧离婚。”
齐皓云戳了戳俞微脑门:“真出息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本事嘛,就笃定他会心疼我。”
“但你还是逃婚了,没去参加订婚宴。”
其实要换了别人...起码换了齐皓云自己,她的报复和反抗,必然是要全盘否定对方的安排和选择的。
俞微这种“报复”,属于向内攻击自己的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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