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是何时走过来的。 仰头看去时，只见夏朝浮微微勾起的唇角，她笑得很开心。 苏起也忍不住弯了下唇。 夏朝浮不曾说过。 闻岁暮也不曾问过。 两个人，谁都不曾先踏出过那一步。 正如她与先生。 她从未踏出过那一步，便注定了那样的结局。 阴阳两隔，她在虚无缥缈的世界中追寻着或许不存在的影子。 夏朝浮轻拍着闻岁暮的后背，见她逐渐放松了下来时，她才缓了口气。 她不知闻岁暮在想些什么，但那皆是与她不同的心思，她是知晓的。 她自小是被母亲当做男子养，自然不用去学那些女子应学的三从四德。她以女儿身学着男儿才能学的东西，每日都能见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感触自是多了许多。 闻岁暮与她不同，自小便被教养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于闻岁暮而言，她这个夫便是她的天。原先还想着，有朝一日是否能够放闻岁暮自由。 可她所想的未必就是闻岁暮所想的。 她所能给的，未必就是闻岁暮想要的。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愧疚消弭所想出的所谓补偿。 她想了许久，将先头所提之事均压下，“我有秘密，但现在还不能同你说。” “夫人将来若是后悔了，随时都能同我说不。夏朝浮对夫人有愧，因此在夏朝浮的能力范围内，夫人的要求夏朝浮都不会拒绝。” 苏起认真地反问着：“若是夫君反悔了呢？” 夏朝浮倒是没想过这事，不曾想过，可心中却也早早有了答案。 “那也是夏朝浮自作自受。” 苏起忍不住抬起手抚摸了下她的额头，她笑着说：“夫君也傻。” “夫人若是喜欢，我一直傻下去又有何妨。” 夏府这边其乐融融，闻府这边倒是不怎么好。 因着夏云迟近来不出府的行为，闻年华无法上门探望闻岁暮，也不能刷外出的夏云迟的好感度。 也因着系统先头转播的夏云迟的那番话，让闻年华没有再擅自行动。闻岁暮遭罪，是因为与自己的姐姐命里犯冲。 若是现代社会还好，可这个世界偏偏就信这些话，她若是轻易上门，那位至今不曾对她有过半点好感的妹妹自然是要避而不见的。 她的攻略彻底停滞，之前说过的话像是在打脸，让她很是暴躁。 但之前与系统的交流让她有了新的想法，虽然无法直接刷闻岁暮的好感，但她还是有迂回的方法的。 攻略游戏的唯一好处，哪怕你从来都没有和这个人对过一句话，你也能将这个人的好感刷到爱慕。 先前她无故被降好感，虽然谁都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她做的，但这个世界的根本还是将错算到了她的头上了。 这里彻彻底底只是一个虚假的游戏世界。 在冬季来临前，闻年华以闻岁暮的名义向道观捐了笔善款，为闻岁暮祈福。这样的事情在枕河城内一下子便传开了来，夏府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来自夏府的回礼很快就出现在了闻年华的面前，对此闻年华看都没看，便让下人们送入了库房中。 大手笔的回礼自然不可能是闻岁暮本人送的，城中百姓虽然都在夸赞夏云迟用情至深，但闻年华熟知角色设定背景又怎么会被骗倒。 夏云迟对闻岁暮绝不可能，夏云迟的秘密是绝对无法对闻岁暮交代的。夏云迟不主动，指望闻岁暮主动吗？那大概得等下辈子闻岁暮投胎换了个人格吧。两个人从一开始就被画上了句号，两个被攻略的角色凑在一起能凑出什么来？互相攻略吗？ 话虽如此，闻年华还是每天变着法子刷着好感，每日总是要送些东西到夏府去的，被身边的侍女问起为何不亲自去探望，闻年华总是一脸落寞自责的表情，话在嘴边又因为种种不得不咽了回去。 她这番表现自然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时间久了也就无人再来问这些事情，她们用自己的所思所想为她补齐自己这番作为的用意。 一个百般惦记自己妹妹，却因为那些流言宁愿与妹妹不相往来也不愿害了妹妹的好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该，搞，点，事，了。
*
改了一点，不影响。
第205章 旧时梦（捉虫）
秋末渐近, 城中人都换上了秋衣, 偶尔从街头巷尾间还能听到些扰人的咳嗽声。
苏起折腾了一夜, 逐渐变冷的季节让她的身体很是难受。夜里反复难眠，披了衣服到外边时又会因为冷风招来咳嗽。
侍奉她的侍女就在外间休息着, 她素来浅眠，每每夜里咳嗽春日都会进来瞧瞧。
今日她只是起了, 并未发出声音来。
屋外的月亮从窗上洒进了些光辉, 地上拉长了倒映的影子。
她怔怔看着，胸腔中好似藏着些什么，她总想将其咳出来。
苏起抬起手, 掩住了口鼻，终是不曾发出声音来。
她讨厌生病。
很讨厌。
幼时怕极了生病，还未被先生带回去时, 她流浪在阴暗的街头，白日有人会给她一两文钱, 可通常都不会在她手中待多久。
她太小了, 没有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没法让自己变得更好。
乖巧是她唯一的武器。
乖巧上交自己一日的所得，虽会饿着肚子冷着自己, 但却不会被挨打。
那会儿生病是最糟糕的事情, 她没有钱可以给大夫，大夫也不会替她这种人看病，她甚至不懂得，大夫是什么。
她只见过许多和她一样的人, 生了病，倒了下去，过了几日便有人说，死了。
病了便会死。
她怕极了。
害怕闭上眼，害怕夜晚，害怕第二日的落日，害怕有一日自己也会变成腐烂的尸体无人所知。
后来被先生捡了回去，她也在怕，怕自己生了病会被厌弃，怕自己让先生觉得不喜。
她觉得自己像是臭泥里的垃圾，沾上碰上都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城中的贵人在见到他们这些乞儿时总会露出厌弃的表情来。
她也担心自己会让先生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苏起咳嗽了两声，内脏仿佛都被撕扯的疼痛让她不由得紧紧抓住自己的心口。
闻岁暮是真的很弱，身体不好，性子也软弱，她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身体而被娇宠着。她是庶出，虽是闻老爷最宠爱的妾室所出，可她出生时便是母亲的忌日，闻老爷也因此不喜她。
外间忽然传来了些声音，烛光亮起，有人举着油灯走了起来。
苏起看了眼，她乖乖上床，冲着来人道：“春日你莫要忙活了，我这便睡了。”
来人将灯放在了桌上，感受到的光并未熄灭，苏起转过了头，却听到了春日走来的声音。
她睁开了眼，朦胧的灯下映着面前的一切，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素净的脸。
苏起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来。倒是对方先抚了下她的脸，道：“你这几日夜里总这么难受吗？”
“若不是春日说起，你还想瞒到何时？”
声音像是被消了一些，苏起沉默了一会儿，才冒出了这么一句来，“……不是隐瞒。”
“只是习惯了。”
苏起习惯了不生病。
闻岁暮习惯了生病。
夏朝浮忽然便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她沉默地看着苏起乖巧的脸，心中泛起了些涩意，她抿紧了唇，想了又想。苏起便瞧着她，瞧着她露出了难过的表情，瞧着她露出了心疼的表情。苏起有些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好似有什么被塞了进来。
是她的还是闻岁暮的，她也不明，只是知道，很开心。
见她笑了起来，夏朝浮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低喃着：“这种事情，怎么能习惯？”
“日后这些事情，不要再藏着掖着，告诉我可好？”
夏朝浮低声说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让人有些心动，分明可以用更加强硬的方式来让她点头，可偏生是这么一副态度。
没法拒绝。
先生从未否过苏起的任何请求。
苏起也不曾对先生说过一个不字。
先生带她回家，先生教养她，先生对她所有的期许，苏起都一一做到了。
她想了很多，很多，过去的那些点点滴滴在脑中浮现，最后苏起抓住了那只手，那只与她不同，却比一般的男子要瘦小些的手。
她说：“好。”
夏朝浮皱紧的眉头终是被抚平，她冲苏起笑了下，温声安抚着她：“再过两个时辰便要天亮了，睡吧。”
“夫君每日那么繁忙，还要照顾我，夫君才应要去睡。”
“我心有挂念，睡不着，倒不如守着你。”
话刚落，她便见到床上的人脸上起了些红色，她一怔，随即对方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响了起来，“夫君可要留下来……”
软软的一声，扰人心扉。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儿家都如闻岁暮这般，软软的。她虽也是女儿家，可却从未这般同人说过话，做过这般事。
夏朝浮想到了先前几次遇见的无名小姐，又想到了府中的侍女，倒无一人像闻岁暮这般。
软的让她没法拒绝。
她脱去了外衣，一转身便见闻岁暮已躺到了里侧，将位置留了出来。夏朝浮微愣，躺下去时被窝里还留着闻岁暮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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