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以为两人是附近的大学生。
“我想看看。”
周鹤鸣像是在对中介小哥说，又像是对陆白说，更像对自己说。
“来，我这里有鞋套。”
中介小哥给了两人鞋套。
周鹤鸣再度走进这间令他印象深刻，曾经住过他最爱之人的屋子。
正如中介所说，屋子打扫得非常干净，根本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
就像重生而来的程霜降一般，只有周鹤鸣还能记起她的模样。
中介的介绍周鹤鸣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只是走进两人一起做饭的厨房，一直整理得一丝不苟的洗手间，来到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一起学习的客厅，路过那因为老旧而故障过的空调，走进两人曾经同床共枕的卧室，站在那铭刻了连浮士德也忍不住想要停驻的金色时光的阳台。
他想起了那些一开始就注定是谎言的承诺，那些少女从未奢望过能够拥有的未来，以及那些直到此时依旧历历在目的点滴日常。
她没有如期归来。
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陆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谢。”
周鹤鸣给中介小哥道谢，走出了曾经住过程霜降的屋子。
中介小哥见周鹤鸣有些严肃的模样，觉得他大概不是目标客户，在试图加微信被婉拒后，也收拾东西，将门锁上，离开。
周鹤鸣打开了自家的门，带着陆白走进去，但他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坐在椅子上，有些恍惚。
陆白坐在旁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温柔地看着他。
许久，周鹤鸣才倏尔笑了笑。
“其实也挺好，不然还怪尴尬的。”
他指的是没有在程霜降离开的时候在场。
笑着笑着，周鹤鸣猛地咳嗽。
然后，眼泪就顺着落了下来。
他肩膀颤抖，声音呜咽，像是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这可能是她离开后，周鹤鸣最崩溃的一次。
陆白只是无言地陪伴着他，为周鹤鸣递来纸巾，将他拥入怀中，轻抚他的后背，脸上，是略微苦涩，但又极度温柔的笑容。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见到周鹤鸣稍稍平复下来，陆白才捧起他的脸，用拇指为他拭去泪水。
“哭出来就好了，在我面前，你不用那么压抑，不需要觉得愧疚，不用感到不安，也不必要试探。”
她真挚地说着，双眸看着少年。
“我们可以暂且停下脚步，也可以继续向前，但无论如何，我都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永远也不会离开。”
周鹤鸣怔怔地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准备收拾东西。
为了与昨日告别而迈出脚步。
*
收拾好东西之后，周鹤鸣彻底搬到了陆白的公寓。
话虽如此。
公寓八月中旬也要到期了。
如果录取顺利，他们从川蜀回来之后，就要马上去宁江找房子。
但现在时间还早，不需要担心那么遥远的未来的事情。
更让周鹤鸣感到纠结的，是给陆白的生日礼物。
网上说的大部分都是男朋友送给女朋友的礼物，花里胡哨的。
周鹤鸣很清楚。
陆白想要的，是纯粹的，毫不犹豫的，坚定的恋慕。
而现在的他，那称量爱意的天平，尚且无法做到如此。
或许伴随着时间流逝，心智成长，两人日渐相处，那天平最终会达成平衡，勾勒出一段最不值一提的，两情相悦的爱情。
但至少，不是现在。
六月末。
趁着陆白去剧组的时候，周鹤鸣独自来到了市区，之前陆白挑选晚会礼服的那一处巨大的商场。
“还好她去剧组了，我还有时间能挑选一下礼物。”
周鹤鸣如此呢喃，走进了商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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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有人描述过男生和女生购物的区别。
女生购物是逛为主，享受琳琅满目商品环绕，自己挑挑拣拣，发现宝藏的感觉，比如买衣服，女生很多时候只是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具体买什么衣服在付钱之前都是没有定论的。
而男生购物，是目标导向，先确定了要买什么，剩下的都是为了达成目标而做出的努力，用在买衣服上，大概就是已经决定了要买哪一件，最多试一试合不合身，在决定购买或者决定放弃之前，不会去看其他的商品。
周鹤鸣不知道正确与否，他现在是挺迷茫的，不知道目标，准备逛一逛。
直到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都不知道陆白的尺寸。
“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体重......算了，就算知道这些我也不太适合挑衣服。”
周鹤鸣之前查资料的时候，尽管没弄清楚该送什么，可不该送什么还是牢记了的。
比如送女生衣服，除非是她之前就提过很多次，放到购物车里，心仪很久的，否则最好不要擅自买自己觉得好看的衣服送给她。
性格好的，比如重生而来的程霜降，大概会微笑着接受，还会给予情绪价值，夸赞一下你，然后放到衣柜里，一次也不穿。
性格直接点的，比如陆白，可能会收下之后，过几天就以尺寸不合适为由，鼓捣退货。
视线从樱色的水手服上移开，周鹤鸣打消了买衣服给陆白的念头。
虽然但是。
他确实有那么一丢丢想看陆白穿这些衣服的样子。
穿过一楼和二楼的服装市场，周鹤鸣来到三楼，首饰一条街。
“这么说来。”
他按照记忆，寻找陆白帮他买手链的那家店。
运气很好。
周鹤鸣看到那家店的时候，老板正在营业，没有因为天气太热之类的奇怪理由休息。
“怎么，想帮女朋友挑礼物？”
老板一看到周鹤鸣独自走进店铺，便热络地招呼起来。
“也不算女朋友。”
周鹤鸣思考了一下该如何形容。
“那就是喜欢的人咯？”
老板很懂得人情世故。
“嗯......”
周鹤鸣没有否定。
倘若问他，自己是否喜欢陆白，那答案是肯定的。
她本身就是一个开朗活泼，阳光明媚的女孩，又愿意陪在自己的身边，对他的好感展露无遗，也能与他心意相通，对他付出了很多。
要说不喜欢陆白，是骗自己。
但对周鹤鸣来说，还不够。
陆白曾经问过他，如果在重生而来的程霜降与她之间做出选择，周鹤鸣是否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她而不是程霜降。
陆白不接受周鹤鸣那时候没有给出的答案。
周鹤鸣自己也不接受。
他在尝试，尝试将称量两人爱意的天平彻底对等，尝试走出自己的期待，再一次爱上某人，尝试真正如重生而来的程霜降所言，开始全新的生活，走到灯火通明。
“那对戒就不太合适了，那个适合已经确定关系的情侣。”
老板自言自语着点头，她似乎没认出来周鹤鸣的声音。
“耳环或者手链怎么样？”
她拿出了一个盒子。
“我这里有一些独一无二，只做了一条的孤品。”
看着老板从盒子里掏出来的手链，周鹤鸣哑然失笑。
之前没选择的三条赫然在列。
值得让周鹤鸣夸赞的是，确实没有第二条名为【希望】的手链。
“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人呢？”
老板照例询问。
“她很开朗活泼，像太阳一样照耀其他人，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但对熟悉的人又会耍小性子，嘴硬，散漫，有点儿调皮，她也有温柔的一面，是光是认识，就会觉得比其他人更加幸福的人。”
周鹤鸣斟酌着词语描述道。
他发现，伴随着他的话语，许多陆白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少年早已记住有关少女的一切。
“对了，她平常会戴手串，所以手链感觉不太合适。”
周鹤鸣想到了陆白形影不离的手串。
“那耳环或者项链吧。”
老板拿出了几条项链。
比起手链，项链其实能做的花样要少一些，蝴蝶，星辰，花朵之类的，而且价格要更贵些。
至于耳环，价格虽然不贵，但款式就更多了，令人眼花缭乱，周鹤鸣完全没主意。
这时，周鹤鸣偶然瞥见，在架子上的一对戒指。
“我能看看这个吗？”
他示意老板取下来。
老板没多问，拿给周鹤鸣仔细端详。
这对银质的戒指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可仔细端详，就能看到表面点缀的珐琅，一个青绿色如同苇草，一个浅白色如同流水。
让周鹤鸣感兴趣的是对戒的名字。
【蒹葭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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