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同桌的声音，他停下笔。
“快期末了，这次是统考卷，下学期开学要开家长会的。”
周鹤鸣应了一句。
乔今晨还想说些什么，徐悠悠从洗手间回来坐下。
“悠悠姐今天换了新唇膏吗，颜色还挺搭的。”
周鹤鸣随意说了一句。
“咦，你怎么知道？”
徐悠悠坐下的动作一滞，有些讶异地反问。
“就是感觉不太一样了。”
周鹤鸣转过头。
乔今晨狐疑地盯着徐悠悠的嘴唇，挠了挠头，始终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真的吗，明明感觉和昨晚qin......痛！”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悠悠用笔戳了戳腰子。
“你想说什么呢？”
戴着眼镜的少女鼓起脸颊，盯着乔今晨。
“没有，没有。”
他缩了缩脖子坐下，也跟着拿出《五三》。
早自习的三人，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又或者，只是乔今晨和徐悠悠努力维持着周鹤鸣的一成不变的日常。
但周鹤鸣知道，一切都已经截然不同。
稍稍停下笔，他能感觉到班上不少人窥探自己的视线，以及那些说出来或者没有说出来的闲言碎语。
几乎在元旦假期刚结束的时候，他和程霜降的事情就传开来了。
毕竟，平日里他俩除了上课，其他时间都在一起，而现在，程霜降又回到了先前那般一个人的状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个人之间出了些问题。
大家一开始只当做是小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床头打架床尾和。
直到，几天过去，两人还是这般状态。
同学们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了。
流言蜚语开始散布，各种善意或者不怀好意的猜测流传，但总体而言，都传递着一个信息。
我磕的CP竟然BE了。
“周鹤鸣，有人找你。”
第一节课下课，教室门口传来了呼喊声。
周鹤鸣有些木然地转过头，在那一瞬间，他承认，自己的内心掀起了一阵无人知晓的波澜。
可看到对方的时候，他确实有些意料之外。
是江睿。
“请问，有什么事？”
周鹤鸣走到门口，不确定江睿的来意。
“唔，有两件事，第一个是，这个视频我觉得你应该看一下，是重点班的人拍的，我当面和你说，是因为不想让你误解我的来意。”
江睿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
咯噔——
周鹤鸣第一眼，就认出了坐在教室窗边的程霜降。
一个女生，周鹤鸣记得，是他第一次去找程霜降时那个嚷着“程霜降，周鹤鸣找你”的小个子女生，她有些怯懦地走到程霜降的身边，仿佛鼓起勇气一般，开口询问。
“程霜降同学，你和周鹤鸣同学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
周鹤鸣感觉有点儿心跳加速。
然后，他就看到，视频里的程霜降冷淡地开口。
“我们分手了。”
“怎、怎么会，你们之前明明......”
“我就是学习太无聊，玩一玩罢了，玩腻了就甩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程霜降抿起嘴唇，以淡然的语调回答。
视频到此为止。
周鹤鸣抬起头，他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可能有些难看。
不是因为程霜降说的话难听。
而是，他很清楚，这是她为了将舆论的矛头全都指向她自己而说出的，谎言。
江睿表情凝重。
“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原因，但我也能理解，你们不想提这件事，我只希望，你和她都能好好生活，别想太多。”
说着，他又用QQ给周鹤鸣发了一个压缩包。
“另外，这个其实是，是我们CP群里本来想做的一个视频的素材，里面都是学校里其他学生拍下的你们两个的照片，我觉得也应该给你保留，他们都没有留备份，至于怎么处理，都交给你。”
“......谢谢。”
周鹤鸣只能道谢。
“高考加油，不要浪费了名额。”
江睿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记得宁大的石狮子传说吗？”
“石狮子......”
周鹤鸣抬起头。
“说不定，你们最后能在麻雀落满石狮子的时候，重新相遇，所以，努力吧。”
江睿轻笑一声，转身离去。
直到晚上回家，周鹤鸣才拿出手机，准备打开那个压缩包。
这时，他听到，隔壁传来了拿钥匙的声音。
周鹤鸣知道，这是程霜降。
陆白去剧组拍戏了，秘密基地再也没有了灯光。
程霜降会在重点班教室自习，比周鹤鸣晚五分钟离开学校，坐后面那一班公交车，独自回家。
周鹤鸣猛然起身，他推开门，看到校服外面穿着牛角扣大衣，围着陆白送的粉蓝色围巾，戴着毛线帽的少女，正打开自家的门。
“有什么事吗？”
程霜降保持门开着，站在原地看向周鹤鸣。
“我看到了那个视频，就是你说的......”
周鹤鸣犹豫了一下，沉下声音。
“你没必要那么说的，会让其他人给你带来不好的传言。”
“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程霜降视线转开，她朝着自家走了半步。
“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自杀，我会好好生活下去。所以，还有别的事吗？”
“你的牙刷和毛巾......我收好之后还给你。”
程霜降留在周鹤鸣家多一份的毛巾和牙刷，杯子，还在原本的位置。
“不用，都丢了吧。”
她头也不回，冷然道。
“你留在我这里的东西，我也早就丢了。”
“......”
周鹤鸣下意识看向她的手腕。
无论哪只手，都看不到那名为希望的手链。
“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终究，周鹤鸣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是只想和我做朋友吗？”
程霜降顿了顿，目光转来。
“抱歉，我回应不了你的期待，所以，对不起，不要再开始了。”
她走进屋子，却没有立刻关门。
“你能站在这里说这些，说明你确实改变了，她应该，会很高兴。”
她说完这句话，嘭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只留下，周鹤鸣在寒冷萧瑟的走廊里，孑然一人。
他回到屋子里，拿起手机，点开了那个压缩包。
正如江睿所说，压缩包里全是照片。
是江城中学的学生们拍下的，周鹤鸣与程霜降相处的照片。
照片里的两个人并不是时刻都在笑，却给人一种，非常幸福的感觉。
周鹤鸣看着这些照片，一张又一张。
忽然，他愣住了。
往前翻阅，从第一张开始，他盯着照片里的程霜降。
然后发现。
所有照片里，程霜降的目光，都落在身边的少年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周鹤鸣感觉内心被揪了一下。
他站起身，看着和程霜降一起学习的桌子，她坐过的椅子，买柠檬慕斯蛋糕时没用完的餐具，镜子前两人的牙刷水杯，浴室的毛巾，厨房成双成对的碗筷，讨价还价买回来的微波炉，和少女依偎睡去数个夜晚的床铺，某种巨大的情绪的潮汐包裹笼罩了他。
周鹤鸣有些颓然地跌坐在椅子上，肩膀颤动，呼吸急促，鼻头酸楚，脸上却是笑容。
他想起了那天在超市里，坐在按摩仪前泣不成声的耿大爷。
他以为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早就收拾好了情绪，可现在发现，自己只是，还没有彻底接受这个事实罢了。
拿起手机，周鹤鸣点开程霜降的聊天窗口，看到停留在重生而来的她依旧存在那一天的聊天记录，他试图打出一些文字，但很快又删去，如此反复。
忽然，周鹤鸣理解了，《秒速五厘米》里，中学时代的男主角为什么时常一个人对着手机编辑短信，却又从来不会发送出去。
有些话，不能说，不能想，但也不能忘，只适合留在心底收藏。
就在这时。
手机震动，消息提示响起。
是陆白。
周鹤鸣有些迟疑地点开。
【陆白】：到家了吗？
【周鹤鸣】：到了。
【陆白】：我在剧组这边没事干，看看你这家伙是不是还在消沉。
【周鹤鸣】：没事。
【陆白】：那就是有事啰？
“......在这种方面怎么又记得这么清楚？”
周鹤鸣叹息一声，没等他回复，手机又震动起来。
是陆白的语音邀请。
犹豫了片刻，周鹤鸣点下了接通。
“你哭了？”
陆白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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