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季向明侧头：“告诉所有今晚知道此事的人，往后若出现半句对江临不利的消息，呵……”
剩下的话被隐在门外，程立阳却知道季向明这是真的动怒了，哀叹一声，跟王哥对视一眼，开始处理后续事情。
季向明抱着江临出门，沈嘉树早已等在车外，见状赶忙帮着将人扶进后座，季向明上车前看了眼沈嘉树，沈嘉树立马说：“季总放心，酒店这边都已打过招呼，绝不泄露半个字。已经通知医生去您住处了。”
季向明点头：“好。”等沈嘉树坐在驾驶位，又破天荒说了句：“辛苦。”
沈嘉树恍然，受宠若惊道：“季总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季向明不再开口，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昏睡的人，心里一阵后怕，如果晚一步，如果江临没有提前防备，他真是，真是……
江临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不似以往压抑和屈辱，梦里没有监视他的眼睛，没有流言蜚语制成的利剑，没有母亲的哀求和族人的冷漠。
他置身一个充满阳光的温房里，墙上挂着他的佩剑孤星，案几上燃着檀香，他跪坐于案前烹茶，檀香清幽，烟气缭绕。
房间明明只他一人，他却在动作间偶尔望向前方，会心一笑。
温暖和悸动包裹着江临，他从梦中醒来，平静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十分熟悉的房间，身下触感柔软，头顶灯光昏黄。
江临转头，对上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江临，对不起。”
第65章
在大启的漠北雪原上, 有一种叫雪狼的动物。它们机警、孤傲，时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在尚未靠近时便会对你亮出獠牙。
江临随师傅游历时, 曾救下一只幼年雪狼, 它聪明、机灵。可等他们离开雪原时, 幼年雪狼爬在雪域边, 对着他们哀鸣, 想跟随, 又不敢踏入陌生领土半步。
那时的它是哀伤的，委屈的，不舍的。
游历路上遇到过千奇百怪的事情，江临唯独对雪狼目送他离开的眼神难以忘怀。
桌上的座钟传来嘀嗒的走动声，屋子里开了暖气, 一股类似于被煦暖阳光笼罩的感觉传遍江临全身，让他浑身发软，动弹不得。
房间的灯被开的很暗，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打在头侧，季向明修长浓密的睫毛在光线的照耀下在脸颊投下一片阴影。
他贪恋地看着江临，说对不起。
江临对上他的目光，没来由地就想起了他曾经见过的、救治的、最后又被遗弃的幼年雪狼哀伤又委屈的、让他难以忘怀的目光。
江临手指隔着被子动了动。
“没关系。”他说：“不怪你。”
季向明伸手想触摸他的脸庞, 手伸到半空顿了下，然后收了回去，搭在床沿轻轻蜷缩。
江临又重复说：“不怪你，我知道酒有问题, 我故意的。”
季向明张了张口，想解释，对上江临的目光, 剩下的话被卡在嗓子里。他知道，他知道自己为何说对不起，可他不想往下说。
“嗯，要喝水吗？”季向明吞下苦涩，笑着问。
“谢谢。”
季向明搀扶着江临坐起身半靠着床背，递给他一杯温水，看他轻抿了几口接过来放床头柜上。
两人一时都没了声音，屋子里只有钟表走动带来的响动，周围静的可怕。江临抬眸，发现季向明正在看他，不知看了多久。
气氛突然变的诡异。
江临移开了目光，看着窗外的黑影发呆。
季向明盯着江临侧脸，终于受不了这种疏离和克制，刚要说话，一阵手机震动打破了此刻的静谧。
来电是程立阳。
江临接起电话：“阳哥。”
“江临，你好点没，没事吧？身体有哪里不舒服么？”
“已经没事了，谢谢阳哥。”
程立阳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你先跟小明一起呆着，我今晚就不去找你了，明天下午再过去接你去机场。”
“……好。”
“对了，”程立阳斟酌了下，说：“林安那边我们会处理，你不用担心，就是苏意明，得等到《长宁》播完，配合做完宣传，不然影响剧播。不过再有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
江临嗯了一声，“谢谢阳哥，就按公司的打算来吧，我这里有份录音，等下传给你，看你是否用得上。”
程立阳沉默了下，听江临的意思，似乎并不知道季向明对林安的打算，他想了想没有多说，“好，你发我邮箱。”
“还有一件事。”程立阳说：“今晚小林擅离职守，如果不是他的疏忽，你也不会着苏意明的道，当时签合同时有约束，你看要追究小林责任不？”
江临都惊呆了，忙道：“不用不用，那杯酒有问题我本来就知道，就算小林在我也会想办法支开他，不过我确实不太想用他，麻烦阳哥帮我重新找个助理吧。”
程立阳无语死了，什么叫本来知道酒有问题，他真不知道江临脑袋怎么长的，明知有问题还喝，万一他醒不过来，万一他们没有及时赶到。
何止季向明，他都一阵后怕。
程立阳不赞同道：“你这么做也太冒险了，万一房间不止林安一个人呢，万一他们还有其他准备呢，万一你中途没有醒来呢？以后不能这样做。”
这些江临都想过，如果中途发现任何不对，他都会制服苏意明离开，不过这些就不用对程立阳讲了，“好的阳哥，我知道了，给公司添麻烦了。”
程立阳又交代几句，挂了电话。
“我之前已经找人收集林安的罪证了，你不必……”不必拿自己冒险，季向明没忍住，欲言又止。
“我知道。”江临看着他，语气中带着杀意：“可是总被这样的人惦记，挺恶心的，早点解决了吧。”
季向明失笑，“好，是我动作太慢。”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江临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几句玩笑话，似乎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又熟络了过来，季向明趁机说：“酒里加了迷药，药效比较猛，辛亏你喝的少，不然不会这么快醒来。医生给你施了针，等会儿再喝点药，明天就不难受了。我煮了粥，你要喝点么？”
江临看了眼墙上的座钟，12：33。时间很晚了。
季向明看出他的犹豫，小心观察他的脸色，试探道：“你现在回去我也不放心，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好么？”
“那我喝点粥吧。”江临最终说。
这几日积压在心底的浊气散去，季向明长舒一口气，笑了，“想去餐厅还是就在这里喝？”
“去楼下。”
江临身体发软，站不太稳，季向明扶着他。
他这才发现身上换了套合身的睡衣，身体清爽没有任何不适感，想到昏迷前被汗湿的背部和渗着酒气的皮肤，江临抿了抿唇。
毫无疑问，身体被人擦拭过，是谁换的衣服也一目了然。
江临抬头看了眼旁边的人，身体有点热。
季向明将一碗粘稠稀烂的大米粥放到江临面前，轻声解释：“你之前吐过，胃估计不太舒服，就别吃小菜，只喝点粥吧。”
“好，谢谢。”
江临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粥，季向明坐在旁边静静地陪着他。
“季向明。”江临突然开口。
“嗯？怎么了？”
江临垂着头，盯着碗里的粥粒，声音很轻：“你不怪我么？”
一股酸痛漫上心间，季向明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江临的头发，“说什么傻话，让你误会是我没做好，不要乱想，先吃饭，粥凉了。”
“嗯……”江临嗓子发堵。
季向明收拾完餐桌，回过身看江临坐在椅子上抬头望着自己，那眼神中藏着只有自己能懂的情绪，忐忑不安的心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他的心满的除了眼前人再也装不下其他。
季向明开口：“江临，咱们聊聊。”
“季向明，我想跟你聊聊。”江临竟是同时开口。
两人隔着空气，默默对望。
季向明拿了两条薄毯，一条披在江临肩上，一条搭在他的腿上。江临包裹严实地坐在沙发里，无语道：“我身体没那么虚。”
“盖着，刚扎完针，不能受凉。”季向明难得在江临面前强势。
江临就不说话了。
季向明端了两杯温水，放到茶几上，挨着江临坐下。
夜色静谧，这座城市昼夜不停的喧嚣被房子隔档着，外面是风雨，是纷杂，里面是温暖，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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