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机缘之后,这些沉甸甸的生锈铁链自然就没用,该解开扔掉了。
江凛的皮肤很白,是一种很斑驳肃杀的白,就像是生命里明显经历过许多波折所投射下来的光影,手上有薄茧,身上有新伤旧伤,许多伤疤虽然已经淡去,但留下的痕迹依稀。
但他浑身上下又都是冷硬的,硬邦邦的。
靳言的手指不动声色缠绕着江凛唯一柔软的发丝,心中不可抑制地想。
江凛戴上这些的样子也很漂亮。
要是就能这样锁住,他想在锁链的内侧,刻上他的名姓。
是他的。
是他的……
借着火点燃了灯芯,狄绍提着那盏青灯,还在前面引路。
被血泪抹成小花猫的恶鬼环绕在他身旁,时不时在他脸上蹭蹭,周身的怨气被安抚下去,变得越来越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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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倚雪归的5瓶营养液,感谢桦华化木的2瓶营养液,感谢真的吗(^V^)得1瓶营养液[求你了],感谢宝贝们[亲亲]
第46章 嘘
到家时, 雨水还在蔓延。
阿嬷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再加上又在病中,连面前两个曾经最熟悉的面孔也已经认不出:“你们是谁啊……”
狄绍捧着她的手, 放到自己脸颊旁, 小声喊她:“阿嬷,阿嬷,是我, 小绍……”
“我采药回来了,小绍回来了,喝了药,你的病就会好的……”
但床上的老人依旧认不出他们, 低声喃喃着:“好孩子……你是谁啊……”
苍老的声音带着挥之不去的病气,有气无力, 几乎只有贴着那苍老发皱的面颊, 才能听清她若游丝的话语,靳言虽然不专精于医术,但只这一眼,便知已经病入膏肓。
照理说,以老者身体腐败衰老的程度, 甚至两月之前或许就应该死去,但或许是心中遗憾未解, 到现在也迟迟不肯离去。
弥留之际, 只是强撑着病体留在这人间,心神已去大半,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天方神药,恐怕也无济于事。
但面对着两双期盼的眼睛,靳言还是把江凛放在一旁的木椅上, 上前几步,坐在床前为老人诊脉。
几息皆断,脉象微弱,尚不确定,有无回光返照。
不管是末世还是曾经经历过的无数个世界,旁观他者的死亡,对靳言来说只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已经激不起心中多少波澜。
他站起身,遵照着末世的习惯,把手放在胸口,对着床上的老人一拜,而后道:“她已没有多少时日,可能连今夜都熬不过去,若有肺腑之言,莫留遗憾。”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没有从和弟弟重逢的喜悦当中缓过神来,就又要面临一个亲人的离去,对狄绍来说,还是有些残忍。
狄绍沉默了一会儿,强忍着泪水,似乎又想起什么,眼睛微微亮了一点:“仙长你说过的,若用精血炼成丹药,可以医死人、肉白骨……”
“的确如此。”靳言知道他可能会动这种心思,但他未曾提及,也是因为有更深层的原因。
他看狄绍从听到精血开始一直都没有提及此事,只以为狄绍已经想通了,知道人死如灯灭,不可强留的道理,但或许在面临生死之时,情感总是大于理智,明知不可,仍要试探几次,方才死心。
他淡淡道,“你是药修,医术必定比我精通,总该知道,这鬼修精血是何物。”
“鬼修精血因其处于百阴之汇聚,蕴含着极其强大的能量,若炼成丹药,也的确能让死去不久的人死而复生,但大多数人肉胎凡身,等不到活过来之时,就已经被其中的怨、憎、苦、怒四者,撕成了碎片。”
“若非如此,鬼修精血如此难得,必遭到诸多修士哄抢,恐怕也不必等到我们去取,就已经毁在了一场场争夺厮杀之中。”
“江凛半只脚已踏进入魔之道,加之偏向嗜血暴虐的龙族血脉,可以克制其中阴气,精血方能有功效。”
话说到此处,靳言及时止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他未尽之意,在场几人都知晓——
阿嬷身体衰老虚弱,别说一整滴精血炼成的丹药,就算只喂半颗,也不可能承受得了。
意识到这件事,一股无法抗拒的寒意瞬间蔓延上狄绍瘦弱的身体,从脚底直冲头顶。
冬日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裤料直刺骨髓,他身体里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双腿软得支撑不住,差点顺着粗糙的土墙滑坐下去。
但狄绍没有真的滑下去,他目光震动,坐在床边,紧紧握着老人的手,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滚烫的硬块,火烧火燎,半天才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就没有……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靳言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一直一言不发江凛突然道:“靳言,你出去,我和他们说几句。”
这并不是他擅长的场合,靳言点点头,转身走到门外,轻轻阖上了门。
屋外雨幕淅淅沥沥,不知是不是靳言的错觉,这场降落在雨村的暴雨似乎更大了一些。
他伸出手,滴落在手上的雨滴滋滋作响,其中饱含的怨气与他的灵力争斗一番,最终被灵力所吞噬。
靳言大概也想清楚了。
如此强大的怨气,必定不可能只是那只鬼修一个人的。
在最初那场洪水里淹没的尸体皆无人收敛,哪怕每一具尸体只有一点怨气,千具万具堆叠在一起,必定会产生极重的阴气。
在雨村还是青溪村的时候,灵力那般丰沛,灵药的种类繁多又长得十分丰茂,其实也是因为此地的风水,几面环山,独把青溪村包围在其中,就连这条溪流也是环村而生,可以说是妥妥的“聚宝盆”。
但也正因如此,那些尸首也全部堆积在一处,从前聚得是灵力,如今聚起阴气来也是一样,伏尸百具,皆有成祟之象,困在此一处,所以阴雨久久不散,又引起新的洪水。
如此循环往复,此地的阴气便越积越重,当然不是简单的兴修水利就能解决。
至于为什么会汇聚到狄宁身上,大概是因为他年纪较轻,怨气更大,是死得最早的那一位,很容易吸引其他与他类似的怨气,机缘巧合之下,反倒让他保留了几分神智。
若是平常这件事还有些棘手,但有一只鬼修、一只疑似魔修在,要解决就容易得多了。
靳言再走进去的时候,床上的老人已经阖上了双目。
也不知江凛跟他们说了什么,狄绍虽然看上去蔫哒哒的,终究还是没有执着于强留下阿嬷的命。
这天夜里,几人合力将阿嬷葬在后院的槐树下,靳言在坟土上落下一个安息咒,保证不会被这雨村的森森阴气所打扰。
人死去也就只有一瞬间而已。
狄绍把自己身上唯一一件值钱的玉佩解下,塞进一抷土里,一同放在坟前。
几人难得都很安静,江凛趴在靳言背上,环着他的脖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地发怔。
他们准备休整一夜再出发。
只是这破破烂烂的房子里很久都只有狄绍和阿嬷两个人住,因此只有两张不算大的草床,那只男鬼跟自家哥缠缠绵绵的,明显一刻都不愿意分开,鬼修本也不需要睡觉。
所以江凛就只能被迫和靳言睡在一起了。
江凛明显并不想和一个脑子有病还冷冰冰的修士一起,他眉头紧蹙,那双凤眸里的不满都快要溢出来,但现在寄人篱下,也没得挑,所以他只能委屈自己:“……我可以睡地上。”
靳言瞥了一眼他并未痊愈愈合的伤口,摇了摇头:“地上冷。”
江凛睨了他一眼,唇角微勾,半讥半讽:“我不是你们这种金尊玉贵的剑修,不怕冷。”
对他这不痛不痒的嘲讽,靳言眼眸中连一丝波澜都未激起,只当没听到。
仗着江凛现在不方便跑,靳言直接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然后自己也钻了进来。
江凛跑又跑不了,打又打不过,额边青筋隐隐暴动:“……下去!”
见靳言无动于衷,他只得艰难翻了个身,让自己不要对着剑修冷峻的眉眼,权当眼不见为净。
谁知这反倒方便了靳言,男人温冷的躯体瞬间从身后贴上,冷清好闻的气息瞬间环绕在他身边,带着常年练剑之人独有的宽厚,并不滚烫,只叫人心安。
双臂亦有力地箍在腰间,平常看着不声不响的,实际上力气大得惊人,任由江凛如何挣扎,靳言的手臂兀自岿然不动。
江凛气不过,只能又转回来。
只这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江凛直直闯进那双冷淡的眼眸,像是无意间闯进一场漂泊大雪,连到了嘴边的讥讽之语都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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