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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七见魂_winter酱的脑汁【完结】(228)

  那影子无声无息,毫无征兆地漂浮在距离他半米左右的位置。宋观南猛地一惊,但定睛一看,那惨白影子竟然与他有着同一张脸。

  确信无疑,就是同一张脸。那张脸安静地晃了晃,随后无端地消失在宋观南眼前。

  它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宋观南眼角余光一瞥,忽然发现脚边落了块长方形的东西。

  是一块牌位。

  牌位……

  宋观南谨慎地盯着它,过了好一会,才慢慢地蹲下身。

  福至心灵般的感觉。他的指尖碰到牌位的木纹,触感熟悉。牌位上没有任何文字,他翻过来一看,另一面居然也是空白的。

  没错,就是他曾经找到的空白牌位。

  宋观南面色微沉。

  “快走。”

  蓦地,他的耳畔飘过一个熟悉但微弱的声音。

  宋观南瞬间警觉。但很快,他便反应过来——

  那似乎他自己的声音!

  前厅燃着蜡烛,烛火映出墙上整齐的木牌。似乎有人在牌位间来回踱步,身影随着烛火晃动。

  声音再次传来:“快走。”

  “走,从断桥旁回去。”

  前厅夹杂起第二个脚步声。

  第二个脚步声很是轻快,烛火中出现一个瘦小的人影。人影一晃,似乎正朝着祠堂后方走来。

  宋观南没有再犹豫。他撑着窗台,悄然翻出了祠堂。

  此时那些巡视的人还未晃悠到祠堂外。但屋里,却突然掠过一片手电筒的白光。

  “这里好像有人!”

  声音清楚地传来。

  来不及锁上窗户了。

  宋观南猫着腰,在夜色的掩映下迅速朝着断桥的方向跑去。

  不知为什么,那些守夜的解铃人似乎不约而同地避开了断桥。潺潺流淌的小河旁空无一人,宋观南听见水声在耳畔回荡,带着空茫诡异的回响。

  一股逐渐浓烈的恶寒从他的脊椎攀爬而上,但另一股模糊但冰凉的气息却蓦地取代了恶寒,轻柔但坚定地将他向前推了一把。

  宋观南微微踉跄,而后顺势躲在一颗粗壮的树木背后。

  他谨慎地探出头,望向不远处的祠堂。

  那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影从祠堂背后的窗户前一闪而过。

  “没有人啊,窗户不是锁着吗?”另一个声音传来。

  “不是,我明明听到声音了!”最开始说话那人声音拔高,“不信你检查一下,咦……”

  “就说了没人,窗户的锁上都是灰。”第二个人冷笑一声,“你声音小点吧,免得把兔子都吓跑了。”

  宋观南捻了捻手中的灰。

  他手里仍攥着那块空白的牌位。夜风肃杀地穿梭在树林间,裹挟着哭泣般的风声。他的心跳得很快,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却又始终无法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

  是谁将牌位送到他面前来的?

  又是谁在帮他?

  他忽然觉得有些荒谬。

  难道……

  是他自己?

  宋观南仍旧记得自己曾在东河服务区的电视中看到的画面。

  杨知澄忘了那段记忆,但宋观南没忘。

  那段记忆对他和杨知澄的关系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至少他现在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不是它,他可能永远不会踏出那一步。

  杨知澄是活人,而他与鬼为伴。

  他不愿意在某个时刻,那些阴暗龌龊的东西将杨知澄拖入无法逃离的深渊。尽管这并不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但只要一想到那天会发生,他便会从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但那段诡异的记忆改变了这一切。

  他不知道和杨知澄相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他会与解铃人世家关系如此恶劣。但毫无疑问,杨知澄一定与鬼,与解铃人有着无法割离的关系。如果他选择远离,那还有谁能帮杨知澄?

  没有人,只有他。

  沉闷的不安压下。宋观南紧紧抓着薄薄的木牌,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东河服务区底下,他看到的那具和杨知澄有着相同面容的尸体。

  扭曲的,脖颈断裂的,面容怪异的尸体……

  忽然,宋观南眼前再次掠过模糊的白色。

  他抬起头,面前是方才祠堂里的白影。

  它看着宋观南,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目光一片沉寂。

  第195章 落山(5)

  宋观南手中攥着的牌位突兀地开始发烫,针扎般的痛感骤然刺入脑海。

  就连附着在宋观南身上,模糊地旁观着这段记忆的杨知澄亦是大脑胀痛。

  宋观南的头骨上陡然传来被迎面劈开一般的疼痛,纷乱庞杂的东西直直地灌进他的脑海之中。那些记忆恐怖又漫长,像是持续了几十年的沉闷梦境,又真实得令人汗毛倒竖。

  在恍惚与混乱中,无数画面如同雪片般纷至沓来。

  宋观南双膝一软,整个人便从山脊上滑落,磕在石头上,又摔进了层层杂草中。

  这一下并不是很重,但他却短暂地没了动静,双眼紧闭,呼吸急促。

  他……

  他曾经……

  似乎是前世的记忆,海潮般涨落。杨知澄无法像旁观者一般完整地‘看见’那涌入宋观南脑海的记忆,只能零碎地从中瞥见一闪而逝的片段。

  有除夕夜前,麻木地站在祠堂前的解铃人,腰间铃铛叮当晃动,他们围绕在火堆边上,表情怨毒得像一只只恶鬼;

  有宋观南独自站在地窖中,手里拿着自己名字的纸条;

  有杜媛心担忧的目光,还有其余表兄不解的眼神;

  还有桐山街潮湿如水墨画般的街道,穿着一身溅着鲜血的泛白短衫的少年在灰沉的天际下看着他。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我想跟你走。”

  少年的头发一缕缕湿透,但却充满希冀地、祈求地看着他。

  一切犹如旋涡般搅合起来。

  鲜血是艳红色,在灰色的天际下格外刺眼。

  少年的眼睛也很亮,比鲜血还要醒目,像星星,又像太阳。那些画面里很多都是少年的脸,和他转头笑起来的模样。

  “宋观南!”少年朝他挥手。

  “宋观南!”

  ……

  “宋观南……”

  然后,少年的眼睛却变得麻木冷漠。

  他静静地站着,半张脸上布满了蛛网般的鲜血。

  鲜血一滴滴落下,染红了河水。而在纷至沓来的画面中,鲜红色逐渐褪去,少年变成了一方黑白的遗像。

  宋观南站在遗像前,沉默着将一张白纸盖在上面。

  绵延在山脊上的树木青翠,幽绿色的枝叶层层叠叠。窗外天空泛着沉沉的灰,像巨网一样将他和那方遗像笼罩着。

  挣不脱,也逃不过。

  ……

  呼——

  宛若哭泣的风声在树林间穿梭。宋观南猛地睁开眼,在张牙舞爪的树梢间,看见了漆黑的天空。

  前世的记忆已完全从空白牌位上涌入脑海,那撕裂般的痛楚早已消失。可宋观南并未试图挣扎着爬起来,只是呆呆地仰着头。

  松明山夜晚的空气很冷,一路顺着口腔进入肺里,让宋观南遍体生寒。他无力地望着天空,只迟滞地想——

  杨知澄死了。

  为什么,是杨知澄死了?

  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他都没办法从悚然的现实中找到答案。

  他经历过许多死亡,本以为从不恐惧这一刻的发生。但当它降临在杨知澄身上时,他却无法言喻地恐惧起来。

  一切早已发生,于事无补。

  宋观南重重喘了口气,用颤抖的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衣领。

  冷静,冷静。

  他需要冷静。

  过了好一会,宋观南才勉强地撑着杂草地坐了起来。他胸口闷得厉害,脑袋突突地疼,腰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硌到了,泛起一片触电般的阵痛。

  不远处,手电筒的光从头顶掠过。好像有人踩着落叶,正在四周巡视着,只是尚未发现他摔落的地方。

  河水潺潺流动的声音飘忽不定,却始终萦绕在耳畔。

  宋观南悄无声息地爬了起来,倚靠在一棵树旁,艰难地沿着树丛中若隐若现的山石,朝着他们住的地方蹒跚走去。

  天色一点点变得微蓝。

  还有办法。

  他想。

  前世死前,他已经留下了不少准备。不论如何,他都不能重蹈从前的覆辙。

  宋观南紧紧抓着树干,山间的空气仍然冰冷刺骨,他的手腕颤抖,但目光却变得阴冷,执拗地盯着前方。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定会好起来的。

  宋观南扶着东倒西歪的树木,一瘸一拐地沿着相反的方向朝山下走去。

  当他回到那狭长小楼时,却发现,楼下却聚集了一群人。

  宋观南立刻拍了拍身上的灰和树叶,勉强将自己整理成能看的模样。

  此时,杨知澄正在人群之中。他看起来已经很困了,眼皮耷拉着,哈欠连天。而对面是一个宋观南认识的表兄,表兄神情不耐,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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