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越发笑得不行。
他们这些大老粗，先前在军中都说荤话说惯了，这些年残了病了的, 被王爷养着，心里很是惭愧，心气都散了。
荤话……都没兴致说了。
眼下这屋里热热闹闹的，又跟当初身强体壮的时候一般了，第一回觉得真活出了些滋味来。
“到底还是有些不中用，”
这时，一个老兵没忍住叹道，“今日听沈公子说的，弄那养颜膏子——看连哥周哥的脸，必定是卖的好的，可惜，咱们生不出三头六臂来，一个烧烤摊子就叫咱们几乎人仰马翻了——不中用啊不中用！”
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原先没活愁得慌，眼下活计多了，又不能一个人当两个用，真是急死那人。
众人听了一阵沉默：
这话是实话，眼下他们这些人，虽这几日明显精神好了些，可到底老弱病残的，烧烤摊子生意火爆，几乎用上了所有能用的人手。
花木那边，也就跟着陈景守花木的一个胡老七。
沈公子再弄那养颜膏子……
他们云水司，真没人手了。
眼瞅着这大好的生意，他们上不了手，众人躺在床上，一时都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招人？
可王府的生意，又有沈公子的秘方，必定不会轻易从外面招人的。
急死人了呐。
凭空看着一座宝山，硬生生腾不出手来捡宝贝……憋屈不憋屈？
云水司众人次日都顶着黑眼圈，一大早的“组会”都殷切看着沈商凌。
“这养颜膏子的事，”
沈商凌和田宝河等人合计道，“我不打算交给咱们云水司的人做——或者说，咱们和人合作，只拿分红。”
涉及药草，众人也不是行家，而且，确实人手不够。
最重要的一点，和烧烤摊子这种不一样，吃的立刻就能吃出味道差别来，可护肤美白的，总有一个过程。
一旦养颜膏子卖的好，跟风的仿品必然是会出来的，一样有官医郎中的，能嗅出里面所用的草药来，会弄出不含蜜晶水的“高仿”来。
这些仿品冲到外面，他的正品口碑乃至销量，绝对大受影响。
这就需要夯实一个“品牌”，固定的高端铺子，身份体面一般人不敢随意拿捏的“店主”等等……
很多因素叠加在一起，沈商凌他琢磨了好几天，觉得还是寻求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更现实点。
这样，也不用将王府，推在最前面。
毕竟，有了烧烤摊子有了花木……就应适可而止，再多这个，他觉得，怕是陆骁就要真被人攻讦了。
“跟谁合作？”
田宝河疑惑问了一声。
说实话，定北王府眼下在京城里，那可是处境很尴尬，那些世家大族权豪势要的，基本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更别说目前正得势的那些二皇子党和六皇子党了。
“我正考虑，”
沈商凌没直说，笑了笑道，“总之眼下咱们云水司腾不出手，浴兰节就要到了，烧烤那边的钱咱们也要挣。”
他一笑，田宝河等人连忙躲开眼：
哪怕是和沈公子已经很熟了，可这人一笑，他们总是不由自主会被晃一下，真比公子小院那丛蔷薇更叫人看得失神。
沈商凌虽然说得云淡风轻的，但心里其实很有些上愁：
他是有了个打算不假，可他觉得，陆骁必定不答应。
每日一忙起来，他便暂时将陆骁对他的困扰放在一边。
可每隔两三天，陆骁便会将他叫到书房，按之前的规矩：盯着他练字。
这躲都躲不开。
这日给江三文讲完《西游记》，江元麟和江三文都还没离开，沈商凌便看到李言候在了西阁外。
这就是他又该过去陆骁那练字了。
“雪妖的字大有长进，”
江元麟一边收拾着听《西游记》的笔记，一边嘿嘿一笑，“王爷真是严师出高徒呐——”
沈商凌：“……”
这就是他和江元麟虽然熟的很了，可每次一见面总忍不住会杠几句的缘故，这人毒舌的毛病看来是一辈子好不了了。
“老沈~”
江三文从自己荷包里掏出一个枇杷来，塞进沈商凌手里，“这个果子最甜了，我拿过来给你吃——”
沈商凌心里一暖，小家伙还真有良心。
他笑着捏了捏江三文的脸颊：“谢了。”
江三文小脸红扑扑地小声嗯了一声，江元麟屈指在他头上轻弹一下：“怎生就舍不得给爹爹？”
“爹爹也有。”
江三文小声道，“回去拿给爹爹……”
就是不如给老沈的这个大。
沈商凌拿着这枇杷，走到陆骁书房这处时，唇角还带着笑意。
“笑什么？”
不防陆骁正站在廊下，跟司马塬说着什么，一闪眼瞧见，立刻追问一句。
沈商凌忙一揖，冲二人见了礼。
“没什么，”
他拿着枇杷给陆骁看了看，“文哥儿送我的——”
说着，将枇杷塞进嘴里，当着陆骁的面咬了一口，而后冲着陆骁挑眉一笑，“很甜。”
看吧，你这王爷都没有。
陆骁：“……”
阳光下这人咬破了枇杷后，枇杷的一点汁液溅在唇边，这人便伸出舌尖在唇角轻轻一舔而过。
枇杷金黄，那人舌尖却是粉红。
吃着枇杷时，淡粉的唇色也润了起来，又大约是走过来有些热，脸颊都是桃花色，连带着那一双桃花眼中潋滟笑意……
陆骁眯了眯眼，借着负手的姿势，没忍住在身后攥了攥拳，喉结不易觉察滚动了一下。
果然妖精不管如何，都是极能蛊惑人的。
“雪妖的烧烤果真厉害，”
司马塬却没留意到陆骁这边的暗潮涌动，他一见沈商凌就眼中一亮，“如今这府里，谁不推崇云水司？”
才成立，便每日进账惊人。
算起来，阖府上下的生意，竟没一个有这般暴利的。
而这一切，都拜眼前这秾艳空灵的不像凡人的雪妖所赐。
跟沈商凌聊几句后，司马塬便退了下去。
沈商凌不经意间一闪眼，才留意到陆骁沉沉的眼神，不由微微一顿：
这种似曾相识的，想要吞人的眼神……这人又怎么了？
“进来。”
陆骁声音有点暗沉。
“王爷嗓子不爽利？”
沈商凌能感到陆骁情绪似乎有点不对头，忙示好道，“不如我给王爷泡些花茶？”
“本王没事，”
陆骁一进书房，屈指敲敲桌子示意他坐下，“花茶也正喝着——练吧！”
说着，坐在了对面，拿出一叠文册后处理了起来。
沈商凌暗暗吸一口气，鼓了鼓劲，才小心坐下拿起笔来。
本来想跟上回一样，借着磨墨磨叽一点时间，却不想这回墨都是磨好的，没法摸鱼，他只能直接练字。
“不对。”
不知何时，陆骁声音忽而在他身后响起，沈商凌吓一跳，还没开口，他握笔的手便被陆骁握住了。
“本王教你，”
陆骁握着他的手，带着笔尖在纸上缓缓写了一个字，“这般，懂了？你方才那一笔，太绵软，不成形。”
沈商凌：“……”
又是这样，每次他来练字，陆骁总会跟教小孩写字一样，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写上几回。
天热，陆骁身上也热。
贴在他身后时，他觉得自己都要烧起来一样。尤其这种陆骁一手握着他的手，另一手在一旁撑着桌案……
几乎是把他圈在了怀里，呼吸都喷在他耳侧，这种情形，说不出的暧昧。
他一个弯的，陆骁虽不是他理想型，可明显对他有那么个心思，又这般亲近……就真有点受不了。
偏偏陆骁很是理直气壮，他要是躲，反而显得他心虚。
他还留意到，他每次过来练字，陆骁身上衣裳总似乎比寻常鲜亮些、讲究些……甚至似乎还……熏过香？
握着他手练字时，还必定将袖子撸起，露出一截那肌肉爆满的力度线条来。
沈商凌抿了抿唇。
久混娱乐圈，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这种“钓”……
其实很小儿科。
是的，他就深度怀疑，陆骁貌似是在“钓”。
“王爷好字，”
一念至此，沈商凌压下被他近身贴着勾起的一丝说不明的躁动，平静又自然地一笑，“我这辈子怕也练不成了。”
既然陆骁着意要“钓”，那只要他不主动去咬钩……
一时间大约便能安然无事。
多说些好话，不刺激这阴晴不定的猛兽，他大概便能平静度日。
“字要多练，”
陆骁轻笑一声，“雪妖这字，也比先前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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