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萨利斯微微一怔。
他忽然意识到，此刻的艾洛不再是需要庇护的柔弱存在，而是带着某种笃定的力量。
这份力量竟沉甸甸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盖过了亚特伍德驯化留下的精神桎梏。
过去，他只要想到亚特伍德，总会本能地精神紧绷。
可现在，只要艾洛在身边，那份紧绷感就会慢慢消解。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看似脆弱的生命，能如此轻易地赢得他的信任？
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份悸动的情感吗？
萨利斯的目光落入艾洛清澈的眼底，忽然明白了答案。
跟艾洛在一起，他无数次看到了真正真实的自己。
不是被万众仰望的神明，不是令人畏惧的兵器。
只是一个会痛、会哭、会渴望被理解的萨利斯。
仅仅如此。
……
翌日。
萨利斯因为公开杀害尼尔森，被强行押进了那间特制的惩罚室。
艾洛隔着透明屏障望去，房间里布满了闪烁着冷光的电极与各式惩罚装置。
他忍不住开始担心，这样的折磨，萨利斯真的能挺过去吗？
而且，这次惩罚行动会对整个万坦星球进行实时直播。
亚特伍德不仅要折磨萨利斯的身体，还要当众摧毁他的尊严。
监狱外围被密密麻麻的虫族包围，黑压压的身影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这里除了他和萨利斯，没有其他囚犯。
那些虫卫的任务也很简单：防止他们逃离。
但艾洛早有准备。
昨夜，他秘密会见了小Q和净化虫凯希。
经过再三确认，他们不是全息投影的产物，而是真实存在的虫族。
凯希是被尼尔森送进来试图消除萨利斯记忆的净化虫，而小Q的来历好像更加神秘。
小Q只记得一年内发生的事情，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艾洛让凯希利用净化虫的特殊身份，出现在虫卫最少的区域。
小Q则负责打晕一名落单的虫卫，再让凯希换上对方的制服，混进虫军队伍里，为后续的行动铺路。
此刻，所有环节都按计划安排就绪，只需静待时机。
……
五个小时后。
惩罚室的灯光终于暗了下来，持续许久的电击惩罚，总算结束了。
通过屏幕看着萨利斯在电流中颤抖的身体，艾洛难以想象他这几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很快，亚特伍德带着浩浩荡荡的虫军撤离，仿佛这一切充满了简单、有序。
艾洛的计划的第一步已经完成。
现在，只需要等待小Q和凯希的信号。
随着惩罚结束，监狱的全息投影系统被彻底关闭。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别墅监狱真的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没有尽头的黑洞。
“还好我是个人类。”
艾洛在黑暗中摸索着，凭借记忆找到几块合适的石头和干燥的枯枝。
他熟练地将枯枝堆成中空的结构，取来一些细小的纤维作为引火物，然后用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反复敲击另一块富含铁矿的岩石。
“铛、铛、铛——”
火星在黑暗中闪烁，终于有一粒幸运的火星落在干燥的柴火上。
艾洛小心地俯身，轻轻吹气，看着那点微光逐渐扩大，最终化作一团温暖的火焰。
他将火堆安置在远离巢穴的露天区域，确保不会引发火灾，这才快步回到萨利斯身边。
被惩罚后的萨利斯虚弱到无法维持庞大的虫态，只能保持着渺小的拟人形。
此时，萨利斯正躺在巢穴内的沙丘上。
他浑身布满焦黑的电击伤痕，有些伤口还在渗着血。
萨利斯的声音虚弱，带着不解，“为什么，又不让我动手了？”
艾洛检查着他的伤势，心口一阵绞痛，“你真的会杀了你敬爱的老师吗？你知道，我只是试探你，不是真的要你动手……”
萨利斯笑了一瞬，然后说：“上次，他让我在你和尼尔森之间，选择一个活下来，另外一个杀了，为了锻炼我的野性。”
艾洛正在为他擦拭伤口的手突然停住：“所以你才把尼尔森……”
“尼尔森不会死的。”萨利斯轻声解释，“他是比我晚二十年制造的机械虫，只需要给他更换一个虫机他就能恢复生命。”
他眼中泛起迷茫，“可亚特伍德命令我伤害你时，我突然觉得，他的话也不是完全正确。”
萨利斯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犹豫，多了份从未有过的坚定，“至少，我不想伤害你，更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听他的了。”
艾洛闻言，故意勾了勾唇角，语气里带着点玩笑的轻松：“那我要谢谢伟大、善良的虫神的不杀之恩。”
话虽这么说，他的心脏却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他猜到，萨利斯上次伤害尼尔森是迫不得已，却没料到这一次，他竟真的想要杀了亚特伍德。
事实却是，尼尔森没有死，那这一切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他轻轻掀开萨利斯的衣襟，看到那些更加深的，几乎要看到骨头的伤口，终于忍不住咬牙道：“我错了……我该让你直接了结他的！跟这种卑鄙的混蛋虫子讲什么礼仪道德！”
萨利斯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勉强抬起手，弱弱地说：“能……抱抱吗？”
艾洛没想到他伤成这样还想着要抱抱，心头一软，小心翼翼地俯身钻到萨利斯的怀中。
感受到萨利斯隐忍的闷哼，艾洛立即紧张起来：“怎么了？碰到你的伤口了吗？”
“没事。”萨利斯摇摇头，“以前……前肢被砍断过，眼睛也受过重伤，差点死在战场上……”
“这点伤……不算什么。”
艾洛猛地捂住他的嘴，眼眶发红：“不许这么说，谁教你硬撑的？又是亚特伍德给你脑子写的代码？”
“你又不是机器做的，身上有神经感知，疼就说疼。”
他越说越激动：“伤成这样还说没关系？怎么没关系？”
“把亚特伍德那个老东西塞进电箱里电糊，做成红烧大虫子，他愿意吗？！整天给善良的虫洗脑，真是不要脸！”
萨利斯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竟嘀嘀地笑了：“我要是早一点遇到你就好了，也不会在这里……白白浪费几十年。”
“早遇到我？”艾洛嘟囔着，“我还不想来呢，我在人类世界待得好好的，谁要来你们这个到处都是多爪虫子的世界。”
萨利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你的世界……如果对喜欢的同类，是怎么表达爱意的？”
“你很想知道？”
“嗯，很想。”
艾洛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捧住他的脸，生涩地吻了上去。
他学着之前萨利斯安抚他的样子，想要通过这个吻慰藉这只故作坚强的虫子。
可他没谈过恋爱，也没跟人接过吻，前几次亲密接触都是萨利斯主动。
此刻艾洛的主动只学了皮毛，赠予萨利斯的吻笨拙而青涩，像只找到蜜糖的小鸟，只知道用力吸吮对方的嘴巴。
萨利斯温柔地按住他，继续加深这个吻。
“嘶——”
萨利斯吃痛松开，嘴角渗出一缕血丝。
艾洛吓得赶紧凑近：“怎么了？”
萨利斯伸出舌头，上面有个明显的小伤口还在渗血：“咬得有点疼了，主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委屈的责怪。
艾洛又好气又好笑：“你浑身这么多伤，偏偏就舌头疼？”
“是你教我的，”萨利斯紫眸中闪着狡黠的光，“疼了要说出来，不能硬撑。”
“你倒是会举一反三。”
艾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身上的伤太严重了，我给你上点药吧？”
“洛洛，我是虫族，身体一半是机械结构。”
萨利斯的指尖轻轻蹭过艾洛的手背，“你的精神安抚就够了，普通药物对我没什么作用。”
“好。”艾洛闭上眼，开始催动体内的虫母茧，细密的金色能量丝线从他指尖溢出，缓缓缠绕住萨利斯的伤口。
丝线触到创面时，萨利斯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那些狰狞的焦痕山口渐渐止住了血。
可他的虫母茧尚未发育成熟，治愈能力不足，不能修复过深的创伤，只能勉强维持伤口不再恶化。
艾洛刚要收回手，就被萨利斯攥住了手腕。
“洛洛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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