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着安全带的重重阻隔, 叶寻礼也不遗余力地让林雾享受到了肩枕, 其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此时的叶寻礼专注地凝视了林雾安详的睡脸好一会儿, 才对目瞪口呆的主持人轻声道：“嘘，小声点, 不要吵醒了小雾。”
或许是职业习惯，叶寻礼在结束一段话的时候会推一下金丝眼镜, 明明是很无必要的动作，他做起来却平添一种慢条斯理的斯文败类感。
主持人按捺不住好奇心，追问道：“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练……你和林雾之间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么?”
没被人问过这个问题的叶寻礼怔愣了好一会，目光不由得移向了枕在他肩上的林雾恬静的睡脸，慢慢道：“我们的关系, 不是我说了算的, 我希望由小雾来定义。”
从小到大，在旁人眼中，可能他于之林雾来说是兄长对于幼弟的照顾，他们是邻居、是发小、是朋友, 唯独很少被人误认为是情侣。
叶寻礼发现他和林雾之间天然就有一层隔阂，他分不清这是林雾的刻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总之，自从他全副武装奔赴这个节目起，叶寻礼就没有想过维持现状——
无论林雾的心之壁有多厚，叶寻礼也想凿开这厚厚的阻碍，成为那个最后能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骑士。
他等这一天已等了太久，又怎么会再放手。
经过深思熟虑再说话的叶寻礼自然是这个社会的“精英”的完全体。
林雾想，和叶寻礼一起长大的他又怎么会嗅不到发小话中的势在必得?只不过他还想装糊涂不去点明罢了。
叶寻礼可是成为伴侣后最麻烦的一类人，他们执拗、为达到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极强的个人能力让他在各个方面无往不利。
他可以颠倒黑白，任意涂抹正义。
但他的成功字典里绝不包括林雾。
从小到大，叶寻礼都是对照组，作为“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常常被人说起，在他光鲜亮丽的人生履历里，只有他是孤儿这一点是他抹不去的败笔。
而林雾是知晓他全部狼狈的人。
“哭什么哭?”
小林雾那时很不理解，为什么叶寻礼即使考到了一百分还会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他们都长得很好看，也几次被人领养，最终却都不了了之。
小时候的叶寻礼脾气很差，又倔强，还不会好好掩饰自己的情绪，被领养人退货的原因都是这个：他说话直来直去，实在不惹人喜欢。
林雾就直白多了，只要他被领养，养父家母里总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最后一次被领养是因为养父猥.亵性.骚扰他的事情被林雾亲手曝光，院长就下定决心再也不开放林雾的领养权。
“这孩子太容易惹人犯罪了。”院长妈妈抱着小林雾，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长叹一声，院子里的孩子到这个年纪还留在这里的，要么是因为生理缺陷，要么是因为性格不好，只有林雾身上的玄学作祟，让她一时犯了难。
每次有领养人来的时候她都让林雾躲在屋里，后者也乐得清闲：毕竟他是剧情里传说中为搏出名却落得个饿死收场的孤“女”，不被人领养自然是收到世界意识约束。
这天他在屋里待得无聊了，就偷偷跑出去，结果看见一只躲在窗檐下哭还自以为没人看到的幼犬。
小叶寻礼听到小林雾毫不客气的话语一愣，连眼泪都止住了，片刻后脾气很大的他凶道：“关你屁事!”
“略略略，男孩子大丈夫，就知道哭鼻子，真是懦夫!”
小林雾朝他扮了个鬼脸，吐舌到。
小叶寻礼也不谦逊，直接一拳打了过来，小林雾侧身避过，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假哭。
哇哇大哭声引来了本来在陪着宾客的院长妈妈，她先是严厉地看了另外一个当事人一眼，随即蹲下轻声哄道：“小雾不哭不哭，叶寻礼是不是欺负你了?”
小林雾抽抽搭搭地道：“嗯……没有……”
但是他的语气和表情严重不符，小林雾先是“悄悄”看了臭着脸的小叶寻礼一眼才回答的。
院长妈妈当然不会相信叶寻礼没有欺负林雾，只听她温柔道：“那叶寻礼刚刚做了什么，小雾能不能告诉我?”
“他，他刚刚想打我……明明我是想让他不要哭了，可是他凶我!”小林雾眼睛一眯，泪水就自然而然地喷涌而出，配合上委屈的神色真真是可怜极了。
小叶寻礼看得很生气，碍于院长妈妈的权威又不敢吱声，憋红了脸：“你……”
“好了，叶寻礼，跟林雾说对不起。”院长妈妈强势打断他的话，等到小叶寻礼咬着牙道歉后，才温温柔柔地对小林雾说：
“小雾愿不愿意原谅小礼呢?”
“不原谅!”
小林雾抢答到，气鼓鼓得像一只河豚，他确实是被宠坏了，只要稍有不顺心就借题发挥：“他是坏小孩!”
“……”
院长妈妈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她半是妥协半是摆烂道：“那，就让小礼来当你的骑士怎么样?我们家小雾王子殿下怎么可以没有骑士呢?”
“只有公主才需要保护，我不是!我也不需要一个会打我的坏蛋保护我!”
小林雾抗议到，院长妈妈这次对他说的话熟视无睹：“好啦，好啦，以后小礼要听小雾的，他指东你决不能往西，听到没?”
自那天起，叶寻礼就知道自己惹上了一个大麻烦。
从幼儿园开始，叶寻礼就要给林雾端茶送水，在后者摔跤哭鼻子的时候默不作声地背起娇气王子去医务室，临了还要背着林雾慢慢走回孤儿院。
得益于此，叶寻礼一天天长得健壮了，林雾还是细胳膊细腿的，上了高中也是如此，白费了叶寻礼每天都要督促林雾喝下的牛奶。
林雾从小就长得漂亮，找他告白的人不分男女性别，他总是接过他们的情书笑笑，再用统一的理由回复：“不好意思，我哥不让我早恋。”
不知何时，林雾对叶寻礼的称呼变成了“哥”，他总是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叶寻礼花费打工所攒下的所有钱。
“哥，喝水。”
篮球场边，林雾迎着大家的起哄声，羞涩地上前给叶寻礼递水，叶寻礼抹掉额头上因剧烈运动而产生的汗水，淡淡道：“这回又是有什么事求我了?”
林雾眨眨好看的眼睛：“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哥了吗?”
“当然可以，”叶寻礼低声道，“但是你不会为我喊那么大声的加油，以前都只是挥挥手做个口型，刚刚的你太反常了。”
“啊，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是有一点事啦，我……”
“我想当偶像。”
叶寻礼看着林雾熟睡的面庞，揉了揉紧蹙的眉心。
偶像不都是光鲜亮丽的吗?你当年说你的梦想，现在实现了吗?为什么要拒绝我的帮助，跑到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来发展呢?
作为律师，他也处理过偶像行业的一些合同纠纷，当然知道舞台上的偶像和台下的他们不一样，他们会为了金钱出卖自己能换取到的一切，梦想早就是被遗忘在犄角旮旯里的东西。
金牌律师看过林雾市面上所有的流传的影像，但还是无法理解林雾的坚持。
像小时候一样，乖乖地被骑士保护的王子殿下不好吗?为什么要穿上华丽的礼服把自己打扮成公主，辗转在陌生人之间出卖色相呢?
“红颜枯骨……”
叶寻礼低低地呢喃了一句，他们能看到的、喜欢的都是你这张倾国倾城的脸，这样的利益交换能维持多久，等你年老色衰后他们就拍拍屁股离开，到时候你谁都无法挽留。
——只有“家”，会是你永远的港湾。
律师漠然地想，等到孩子撞得头破血流了，自然会回家的。
他只要耐心地等待时机，然后等着猎物自己跳进他罗织的天罗地网里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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