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去大槐村的路怎么走吗?”
男孩小心将钱塞进怀中,连忙点头:“知道的,知道的。我们村的人经常挑自家的菜给大槐村的客舍送,去那儿的路我天天走,保准给郎君送到。”
“行,那我们就在客舍等你送的糖了。”
小孩点点头,带着比他小一点的那个男孩离开。
两个半人高的背影沿着草堆深处的一条小路,左拐右拐很快便消失了身影。
“虽然只是一点碎银……”乌菏不急不缓开口。
谢虞琛“嗯”了一声。
“但谢郎就不担心他们拿了钱就跑掉吗?谢郎是不是有点太容易相信他人了?”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谢虞琛一耸肩,手里鞭子指了指两边只剩下一点麦茬的田地。
“那俩小孩一看就是附近村子里出来的,家里做了点银丝糖之类的玩意儿,让他们守在路边向来往的人兜售。这条路上行人多半都是往京城去的,家境不会太差,看他们是两个小孩,银丝糖、八宝酥这类的东西又不算太贵,顺手也就买了。”
“这种生意一般待定了某个地方不会随意更换。若是他们昧了钱跑了,在附近一打听,基本就知道是哪家的小孩了。”
谢虞琛冲乌菏挑了挑眉,“不知道这样的解释我们巫神大人还满意否?”
乌菏点头,故作严肃地拱手,“那就多谢谢郎替我解惑了。”
“不过,”乌菏又道:“谢郎似乎对他们的行为很是了解?”
“一点点吧。”
谢虞琛谦虚回答,双腿一驾马腹,身下的骏马立马便带他跑出去一大截。
“别忘了我们的比赛……”谢虞琛回头冲乌菏扬了扬马鞭,声音顺着风吹来:“看谁先到大槐村!”
一阵风把谢虞琛带笑的声音吹到更远:“我先走一步。”
……
谢虞琛在把缰绳递给门口的金甲军,自己走进客舍时,乌菏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了。
“谢郎可是输给我了?”乌菏笑着问。
“……嗯,输了。”谢虞琛不情不愿地点头。
乌菏站起身,朝他伸出一只手。
谢虞琛疑惑挑眉。
“愿赌服输。”乌菏反问:“谢郎既然输给我,难道不该给些彩头吗?”
谢虞琛缓缓后撤一步:“我们当时可没有说有什么赌注。”
“所以?谢郎是打算就这么算了吗?”
“……”
这是打算硬讨?堂堂大巫?
这么做事是吧。
“好好好。”谢虞琛无语,“待会儿银丝糖送过来分你一半。”
“难道这银丝糖谢郎原本是不打算分予我的吗?”乌菏无辜。
谢虞琛:?
他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震惊,还带着一丝受伤。
什么人啊?
谢虞琛盯着乌菏的脸,半晌,乌菏嘴角终于绷不住,勾起一个笑来。
谢虞琛无语地扭过头,从善如流地拉过张椅子坐下。
桌上是沏好的茶水,他故意只倒了自己的一杯,然后就把托盘推到了一边,意思很明显—你的那杯就自己倒吧。
晚膳是客舍做好了之后端到屋内的,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食材都是寻常乡野人家常见的东西,但胜在味道不错。
再加上一路赶来周身寒气,这热腾腾的家常菜肴,吃起来格外舒服。
谢虞琛出门时正好与店老板打了个照面,便笑着称赞了几句老板的手艺。
“郎君谬赞了,乡野小店,寻常菜色,郎君不嫌弃就好。”店老板语气拘谨,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堆着笑应话。
他们这行人打眼一看就知道非同寻常,就连门外守着的那些自称是仆从的人,和自己说话时,店老板这心里都得颤两下。
好在谢虞琛也看出了他的不安,没再多说什么,笑了笑之后就离开了。
回了屋里,谢虞琛忍不住开口:“刚刚我出门遇上店掌柜,人家都不敢和我多说几句。”
说话时,他目光往乌菏的方向瞟去——
瞧瞧你把人家店老板吓得,都不敢和我说话了。
乌菏从善如流地向他道歉:“是我的错,耽误谢郎体察民情了。”
乌菏的道歉来的太快,谢虞琛到嘴边的话只好又咽下去,坐在一旁,开始拆桌上周洲刚送过来的油纸包。
一层又一层包得方方正正的,里面装得是谢虞琛之前在官道边上买来的银丝酥。
估计是他出手实在是阔绰,里面不仅分量十足,还送了他半包芝麻糖作赠品。
芝麻糖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食材没问题、糖不要熬过火,怎么着都不会太难吃。但银丝酥就不一样了,做起来门道太多,既考验技术,还要有丰富的经验。
从熬糖到拉糖,每一步看着都很简单,实则一看就会,一做就废。当初在蓬柳村的时候,许大郎也是试了许多次才成功。
至于谢虞琛自己……
直到现在都还是个大理论家。
谢虞琛挑着尝了一块。一秒后,端起茶盏迅速往嘴里灌了两口。
好甜。
乡野人家,做银丝糖的手艺自然没有多精巧。糖丝拉得不够细,中间还掺杂着不少没有挑出来的糖疙瘩,影响了口感,而且里面也没有包馅料来中和糖的甜腻,
特别是尝过许大郎做的银丝酥之后再吃这个,这些细节上的差距就更加明显。
咽下嘴里的糖后,谢虞琛心念一转,把桌子上的纸包往对面的方向一推:“大人快来尝尝,您下午时从我这儿赢下的彩头。”
乌菏瞥他一眼,怀疑:“你是不是吃过了不好吃才给我的?”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谢虞琛面色不变,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如此做事?银丝酥这种东西本就不能多吃……”
乌菏把糖推回原处,拒绝了这份彩头:“既然如此,那这些糖还是留着谢郎明日吃吧。”
谢虞琛:但他明日也不想吃。
算了,给周洲吃吧。
咱们周大统领虽然在数学方面天赋差了点,但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想来对这包银丝酥也不会太过挑剔。
“不过谢郎怎么突然想起要买银丝酥?”
谢虞琛没想到乌菏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后才开口:“……就是随便买的,这么冷的天,那俩小孩看着也没多大,怪不容易的。”
“如果我没记错,这银丝糖似乎就是从蓬柳村开始做的?”
“……是。”
谢虞琛顿了一下,想起当初他一睁眼,结果发现居然换了一个世界时的样子,忍不住又啧了一声。
“这做法还是我教给许大郎的。”他回忆道:“当时做第一批糖的时候,还没什么本金,做糖的麦子都是许大郎家第二年的麦种,结果全被我拿来做麦芽糖了。
“生麦芽的时候,许大郎整日都提着心,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要往生麦芽的那间屋子里跑上一趟。”
乌菏垂着眼睛,听他讲了一会儿后才抬头,声音犹豫:“谢郎下午买下那银丝糖,可是有些……想家了?”
乌菏突然提到“家”字,让谢虞琛怔了一下。
乌菏口中的家指的应当是蓬柳村,但说到底,蓬柳村也并不算是他的家。
“可能吧。”
谢虞琛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乌菏的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刚刚看到银丝糖,想起当初在蓬柳村时的场景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是不是有些无聊?”
“没有。”乌菏轻轻摇头,“谢郎说的这些都……很有意思。可惜我自幼就跟随先师在观象台院。及冠后,又奉先帝之命任职东宫,再之后先帝驾崩……倒是想不出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与谢郎分享。”
怎么听起来比他还可怜?谢虞琛心想。
之前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有限,这几年倒是从各种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一点乌菏的人生经历。
幼主新立、大权旁落、朝中盘踞的世家……。
就连国库都是空空如也的。
能走到现在,确实是很不容易。
除去伴随在大巫这个身份周围的那些冷酷杀伐、大权在握的印象,谢虞琛倒是觉得与这些时日他相处的这个人,才更像是乌菏真正的模样。
没有那么冷酷,那么令人惧怕,大部分时候算计人,面上却是温温吞吞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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