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翊转头，就看到隔壁病房猫在门后看戏的我们，走过来，先和苏眉搭话，“呆这里干什么。”
“看戏。”苏眉实话实说。
“手术有什么后遗症没……”
“余毒清了很多，剩下轻微毒量，不到威胁生命的地步，后续多观察就好。”
两人聊着我的事，我形如一块沉默告示图站在边上，无人在意，我盯着他皱起的衬衫领，洪森抓人力气很大，把他那附近的皮肤都捏红了不少。
鹤翊不看我，自上午起床后，从头到尾都没看我一眼，现在在外装起陌生人，明显是准备回避我的态度。
不能让他如愿。
难道还要再像当初那样，把所有一切都翻篇吗？混乱不能只由我承担，罪魁祸首的鹤翊绝对不能置身事外。
“行，我先走了。”
鹤翊抛下这句话，苏眉拍了下我肩，示意我回病房里一块整理，我说等会，看着对面的人转身要走，我叫住他，“鹤翊，去哪里。”
他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出去转转。”
“我正好没事，一起。”我走过去，站到他面前。
他垂着眼打算绕过去，躲我的意思越发明显，婉拒：“不用了，我有事情要忙。”
“我开车送你去，钥匙给我。”
说话间，迅速从他手里拿过车钥匙，走到前面去，走了几步还没有听脚步声，回头看他，人还杵在那里没动，“你不跟上？”
他也仅仅犹豫三秒，很快跟着我走了。
开车，开的鹤翊的车，还是当初那辆接我去见鹤翊的迈巴赫。
正拉开车门进驾驶位，斜对角的人走到后边准备坐进后座，“你是准备把我当司机是吗？”
“我怕你介意……”他话只讲一半，剩下让我猜，看起来好没脾气。
“我什么时候说过介意了。”我盯着他，“现在，坐副驾驶。”
他这时候又会听话照做，绕到前面坐进去，才算安生片刻。
“要去哪里？”
“去警局。”
我没问怎么走，也不知道路线，打了方向盘就在路上乱晃，心里琢磨着这人现在不做生意改做警方卧底。鹤翊侧头看着窗外，手指轻轻在车窗上滑动，车内气氛死一般寂静。
从前同坐一辆车，我们的确不是爱聊天的性格，更不可能存在共同话题，谁能和仇人畅谈天地，百年奇闻。因此没话找话是种难度。
“章华镖真被抓了？”
“没有。”鹤翊摇了摇头，“那是我放出的假消息。”
“啊？”我出乎意料，方向盘差点打滑，又怕这人不答，拔高音量，“啊？？”
他便说：“苏索恩是鹤立枫派来的人，鹤立枫和我们一样，同样在找人，要么抢先一步抓到章，要么就是借章把人引出来。”
“你最近跑警局忙吗？”
“嗯，两边一起找会比较快，鹤立枫手段多，怕他会提前找到章，到时候就更不好抓了。”他注视前方，还不忘出声提醒，“左转沿东华大道走……”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抓他们？”
“总要抓的。”
他答得模糊，到底是为民除害，还是私心作祟，我清楚鹤翊绝非正义人士，没有博爱大度到为社会贡献。
逢人提到鹤翊，必会带多一个佟青山。他心眼那么小，大概只能装下这两个人。
“张阿明告诉我了，所有事。”
车窗上的手指一顿，慢吞吞收回，他正了正身子，“嗯。”
我说：“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问我：“你信吗？”
“我全都信。”张阿明从不说假话。
“那我没话说。”
“听你意思，是打算继续骗下去？”
“你现在也好了，我没有继续骗你的必要，苏眉说过，你的病和我脱不开干系，你不喜欢我，我就离你远点，下了车，以后不用见面，你的东西我会让张盟打包给你。”
逐渐下沉的乌云暗示不久后即将暴雨降临，误触的广播电台实时播报气温和预计降雨时间。
我们穿梭在灰绿色的街景里，像两个行走迷雾森林里的人。
按理说我应该庆幸鹤翊不再是过往的阴影，好聚好散是上上策，可我莫名觉得憋闷。
车子转过两道弯，旁边人的手搁在扶手上，食指缓慢而富有节律地敲击着。
“你早几年怎么没这种觉悟。”
他被我问住了，迟迟没作答，前车窗啪嗒两声，雨滴砸成扁扁的透明圆，鹤翊摇下车窗，探出手心去碰。
潮湿闷热的水汽卷进来，带走一部分冷气。
“下雨了。”
鹤翊这个乌鸦嘴说完，车窗啪嗒啪嗒响，豆大的雨频繁且密集地砸下来，等他把手收回来时，手袖已经湿了一点，他解开袖口，挽到小臂处，就这么湿着手往后一靠，明显没有了说话的念头。
我在雨帘里小心行驶，终于到了市警察局。
门口旁边有人在等着，嘴里叼着个烟，看起来是个中年人，头发有点花白，胡子拉碴的，穿着简单的黑色背心和蓝牛仔裤，腋下夹着个蓝文件夹。
看见我们，丢下不剩多少的烟，丢在地上踩灭。
屋檐还在滴水，他往没雨的地方靠，抬手朝鹤翊打招呼：“来了。”
接着注意到我，看着我问鹤翊：“这位是？”
鹤翊直言：“家里人，信得过，叫他青山就好了。”又朝我介绍，“这是祁队。”
一听家里人，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了然地啊一声，声调像过山峰，拉住我手，“长挺俊啊，我听鹤翊说家里有个身体不太好的弟弟，每天到点就要回家照顾，就是你吧。”
他拍我两下肩，常年训练力度没轻没重的，拍得我连连往鹤翊旁边靠，祁队热情，话也密，“这会身体好多啦？可以跟出来走走了。”
“是，最近好多了。”鹤翊笑了，手揽住我肩膀扶稳，潮湿手袖顺着体温蒸发出水汽，把我肩膀上的衣服也蹭得微微潮意。
第80章 拥挤的雨
“祁队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年鹤翊张扬无度，见到人，恨不得喊佟青山我爱人、我对象，现在收敛太多，生怕我被发现似的藏着掖着。
祁队调侃两句，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但是你俩不像啊？”
“不是亲的，鹤立枫才多少个私生子，远房亲戚的。”
祁队又了然点点头，笑说也是，他没多想，招呼我们进去，进了间小办公室。
里面还有三两个年轻警察，坐在白板前谈论这案子，目前除了章鹤，还有一个嫌犯在逃。
抬头见到我，还以为办公室来了新人。我摆手说不是，“跟着鹤翊来的。”
我看了眼白板上的关系图和事件概述，章和鹤连在一块，至于另一名嫌犯，被贴了照片单独拎出来，打了个问号，图片是监控录像里截取下来，比较模糊，我离得比较远，没太看清，
头戴鸭舌帽，停在车流中小心观察周围，我觉得有点熟悉。
鹤翊注意到了我，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什么。
关了门还要反锁，这场小会比较秘密，鹤翊让我找个地方坐，他们要谈论下一步行动，时间比较久，我可以坐在后边椅子上休息。
我坐在最后一排，听着鹤翊告诉他们，他已经放出假消息，但目前章鹤行踪未定，如果想要继续找下去，就要从洪森这边入手，等他回国，派人跟上去，说不定可以摸到章华镖的一点动静。
至于派谁，鹤翊已经想好了人选，警察这边太明显，容易打草惊蛇，派个熟人去，更好打探。
祁队说鹤立枫大概率是在日本或者新加坡，早年最常待的两个地方，近期要派人盯紧出入境人员信息，如果有发现，第一时间告知。
开会十分钟，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祁队正拿着笔在白板画圈圈，还没画完就被被打断，啧一声走去开门。
开门是片面包。
我好奇歪了下头，才看清是个年轻警察，手里拿牛奶和冰面包，胳膊夹着一沓文件，嘴里叼两片吐司片。
咧着嘴含混地说：“好队长，帮我拿下文件。”
祁队冷哼一声，抽走他胳膊处的纸，“迟到扣我是准备资料，早餐都没来得及吃，这怎么能叫迟到，”他空出了手，边吃边挤进来，狡辩道。
他阔步踏进门里，注意到面前站着的鹤翊，视线略过熟人，望见我。
我看着他这张脸，忽然明白了白板上那张监控照片的人为何熟悉。
当初来到我家拜访我的警察，亮出同样一张照片，问我是否见过这个人，而这个警察，就是面前啃着面包的，我记得他名字和样子，因为当初第一面，我总容易从他身上看到些许樊宇同的影子，现在想想，粉蓝应该在那会就开始作祟了。
他似乎同样认出了我，有些讶异，张了张嘴，一个你字还没出来。鹤翊走到白板旁，恰好挡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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