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盟没答年轻人的话。他像辽阔土地上始终保持稳定和沉默的大树,偶然恻隐帮我一次,被可恶的伐木者砍得遍体鳞伤。
张阿明认为我们很有必要在旁边陪着他,叫上我和他在旁边看,起到加油打气的精神陪伴。但很快,张阿明看到针线穿过肉的瞬间就吓出了房间。
白医生包扎完离开后,叮嘱我要在他旁边盯着,别让他乱折腾扯到伤口,有什么情况要及时告诉他。我在旁边陪张盟坐到太阳下山,这伤和我脱不开干系。我歉疚无比,上前递给他水,连着对樊宇同的那份抱歉,一并给他。
“盟哥,对不起。”
张盟摇摇头,“这不怪你,也不怪小鹤,是我自作主张犯了错。”
可怜张盟手都摊成烂泥还在维护鹤翊。我无言以对,在张盟眼里鹤翊既是领导也是他的半个孩子。
鹤翊十四岁接回红枫,除了识字和流利的外语什么都不会,Vanessa只教到他初中,刚到红枫时,他身上那不服输难管教的野性和狠劲让鹤立枫头疼不已。
因为太过忤逆,鹤立枫又没有时间,安排了个二十七八的单身保镖张盟来到他身边开始教导。
前面两个儿子死了之后,鹤立枫对鹤翊的关注越来越重,要他苦学所有落下的功课,要他格斗拿枪射击等样样精通。
早期的鹤翊不听话,三天两头背着书包闹离家出走说要去找Vanessa。被赶回来的鹤立枫拿鞭子抽后背,把他打趴还要留人一口气,经年累月的管教和指导,这才慢慢剔去他的野性。代价是获得满背疤痕。
而作为从小将鹤翊带大的张盟来说,鹤翊于他是亲儿子般的存在。张盟毕生精力都奉献在红枫身上,忠诚也自然投向红枫的孩子。
在张盟看来,鹤翊聪慧非凡,做什么都好,和那两个流着黎家的血的草包儿子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爆发力强,反应迅猛,身姿矫健,张盟教给他防身必备的近身格斗、拿刀拿枪,每样都出色。
回忆起年幼时的鹤翊,张盟落在虚空处的目光都充斥着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自豪。对他来说,鹤翊断他手筋无非是孩子急了咬人,他不会怪罪鹤翊,而是永远无限度地去包容。
对于我们的事,张盟没有任何评价和干涉。
经过这件事后,我至少要先安顿好自己,和鹤翊硬碰硬,大家都不会好受,是不明智的。
他还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比方说鹤翊,就有许多个身不由己的时刻,他只选择他认为对的事,然后,一条道走到黑。
鹤翊回到红枫是必然,张盟说:“在红枫这件事上,鹤翊没选错,他本来就该是这里的人。”
我忽然有点想通鹤翊干出这种恶事还能被原谅的原因,或许张盟也存在某种身不由己,他毕生都献给红枫,势必对鹤翊生出绝对的维护,除此之外,更主要的原因是张盟如山般的隐形父爱。
但鹤翊不屑一顾。
他身在福中不知福,被挑战了权力,必须要将脱控的因素全部剔除。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
暂时失去张盟这个左膀,张阿明成为了鹤翊的右臂,三天两头跟着出去,不是给鹤翊打下手就是当助理。虽然我还是很好奇张阿明这瘦弱身板如何能替代张盟位置帮鹤翊的忙。
自从鹤翊管起红枫,并且我们在浴室“坦诚相杀”那天过后,我不常见到他。三天算少,十天半个月是常态,反正最好别回来。
据张阿明所说,此人眼下事务缠身,除此外正在和黎平斗智斗勇。
当初那把射向我的箭,就是黎平雇杀手来暗杀我的。可惜杀手也和黎平半斤八两,在别墅外围蹲守,在草丛里偶然见到意图出逃爬狗洞中的我,比对照片,就开始追上来。哪知鹤翊的车像猎犬似的闻着味就来。打乱杀手的计划,胡乱射一箭当交差,火速遁走。
偏偏用的是金贵的漆木箭,一举暴露了他的身份,鹤翊顺藤摸瓜,揪出了背后的黎平。
开始加大火力整他,狼盯猎物般死咬不放。
三天两头喊黎平来开会,今天剥他职位,明天断他生意,后天暗中找人打他一顿……那位外国佬深受丑闻骚扰,私底下怎么乱来没关系公之于众性质就不一样了,出门就被狗仔记者追着跑,还因为睡了个猪吓萎了。丑闻放出去不到三天,连夜跑回外国老家。
黎平南非生意泡汤。
又被家里关起来,虽然按这种丑闻应该逐出家族,然后发记者会紧急通告澄清,维持名声。但鹤翊来势汹汹,他们生怕黎平扔出去就被咬死连渣都不剩,再看那鹤立枫不顾情面的放任,他们坚信这是场赤裸裸的报复,鹤立枫蛰伏多年就等着这天。黎平绝对不能出去,必须要关起来,不然真得死透了。
张阿明回来没两天,隔天又被鹤翊喊出去。我一直想不通张阿明到底怎么能帮他忙,难道红枫连普通侍应生都能卧虎藏龙?
应该不太能,他的帮忙最多是给我们讲讲八卦,讲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今天和我讲,明天和鹤翊讲,两头跑,一个双头人形监视器。
直到有天我闲得发慌,去院子里拔草解闷,才看到之前留着的射击板,黎平那块圆板最中心处多了三个黏在一起的孔。
张盟后来和我坦白,红枫最鼎盛的那两年,鹤立枫训练过一批不怕死的特殊成员用来保护身边的人,其中就包括张盟,蝴蝶,张阿明以及那位后来因倒戈,有二心而被炒掉的漆木器杀手。
张阿明是一流保镖,放在电影里那就是隐形杀手的存在。虽然身板小,但是非常灵活,擅长射击等远程武器,百发百中。
直到十八岁那年追击某个仇家时被人暗中耍诈,放暗枪,打中下半身,才从“杀手”变成侍应生,光荣退休,并且在侍应生里被特殊优待。
至于我当初无意乱塞的病历本,恰好是张阿明的。当年打坏了一边,他需要定期复检治疗。
我光听张盟说,连草都忘了拔,未免太巧了。
不过我想这种隐疾对张阿明来说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不会被人骚扰,他本身也非常抵触欲望,就是再正常,也得被那些玩很大的权贵吓坏。
张阿明年纪虽小,但早在市井中练就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只有对钱完全纯粹,鹤翊就是看重他这点,所以选择将他带来身边。
用张阿明的话来说:“他给的太多啦,我将誓死捍卫小别墅!”
我对张阿明越发有种对弟弟的怜爱,不好说是不是对樊宇同死亡的阴影让这种感情投射到了他身上,如果这是鹤翊所谓的给我解闷的目的,那他确实达成了。张阿明像二十岁出头的我,心中满怀抱负,他要钱要美酒要跑车,而我要出人头地。
张阿明回来的时间也开始变得和鹤翊差不多,最久一次可以七天不回。我问他最近忙什么,他说忙着抓黎平。
回来的张阿明饿死了,在餐桌上举着烧鹅腿边啃边说,“黎平逃到国外去了。”
“小鹤总要抓,我们最近在查他动向,等他一回国就抓他,要赶在黎家找到人之前先抓住。”
“抓了之后干嘛?”
“拿他要挟黎家把当初吞红枫收的所有好处都吐出来。”
“鹤翊说的?”
我以为鹤翊只是单纯为了抓黎平来教训一番,按照鹤翊我行我素,个人利益为上的行事,他看起来不像是会给红枫收拾烂摊子的作风。
张阿明啃完鹅腿烧脆的皮,擦擦嘴,吃饱饭瘫在椅背上一脸餍足,缓缓道:“也不全是,也有章华镖下的令,这帮人仗着家大业大欺人太甚,他现在要来收拾红枫之前和黎家的乱账。”
后脚才踏进门的鹤翊回家先洗了个澡,再出来,挨着我在旁边坐下,开始吃饭。头发还挂着水,左边的张阿明这边热火朝天叽叽喳喳,右边的鹤翊在下雨吃饭,吃的是皮脆肉滑的健康鹅胸和清水菜心。
张盟煮的菜心脆嫩油绿,但是很长,这人吃饭又慢,我无意一瞥,瞥见那一甩一甩的绿叶尾巴。我移开目光。
这吃法换张阿明得饿两顿。
饭吃一半,鹤翊的手机弹出消息。他放下筷子,和张阿明说:“走了,有消息了。”
张阿明火速站起身,满眼兴奋,跑去帮鹤翊拿外套拿钥匙等等,狗腿似地跟在后头,鹤翊从房间换了身出门的衣服,依旧披着相当轻便飒爽的风衣外套,走到厅里折回餐厅,我们近大半个月各忙各的,碰面是冷战和无视,互不开口,睡一张床都是同床异梦。
他现在忽然走过来,我绷起后背后靠,“干什么。”
他笑了笑,不由分说凑过来抓我下巴和我贴脸,还要啄吻两口脸颊,蹭得我颈窝潮湿一片。
莫名其妙要和我道别,“我走了,晚点再见。”
下颌有什么东西咯我脸,在他手抽离时我才看到他手腕处系着我扔掉的湖蓝石项链。
我的眼皮莫名其妙跳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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