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三视角看，我才发现他挨我挨得这么近，胸口碰着我肩膀，微微低着头，身影高大，显得我像被整个罩住。但那会我穿着厚的黑色羽绒服，正忐忑于小孩即将发生的哭声，感受不到身后有什么动静。
“你俩干嘛去啊，昨天回来的这么晚。”
我说：“在外边吃了个晚饭，他说想吃之前那家牛肉面。”
“他想你就带他去啊，怎么别人找你你就百般推脱。”饭桶瘪了瘪嘴，颇为委屈，“而且，连我都没吃到牛肉面。”
我无语至极：“大哥，你自己在别人那儿吃了快一头牛了好吗。”
“那不一样！那是我自己去吃的！都不见你主动带我去过！”
樊宇同玩心大起，长手长脚缩在我的座位上“泫然欲泣”，要和鹤翊来一出争风吃醋。
多年好友我实在看透他秉性。铁血异性恋的哥们惯爱用猛男撒娇恶心下在座的各位。
于是我说。
“好，我明天和他绝交。”
饭桶急了，迅速坐正恢复正常，“欸欸欸那不至于。”
手机呼吸灯高频闪烁数下红灯，我打开看，好像是内存空间不足导致的，点了清理丢在一边。
“我就是开开玩笑！”
但我没开玩笑的。“真的，我确实得和他好好道别。”
“为什么，他人不挺好的吗，不然你不会和他总待一块的。”
也没有总是吧。也就……撑死六回。而且多数时候是恻隐心作祟。
“你知道的，我们不是一路人。鹤翊这种有钱小孩，我恨不得躲远点，要是被家长找上门，很麻烦的。”
“他很想和我交朋友，我说什么他都乐意信，单纯天真，我也应付不了。”
“所以我得借着这次出国机会，和他彻底断了来往。”
“做朋友？根本不可能。”
这次被张盟找，指不定什么时候是他爹。
手机正好没电，我拉来充电线插上，回头询问饭桶这做法是否妥当些。毕竟他这么重情，用什么方式处理好我和他的关系，还是得谨慎才好。
“这样，慢慢淡掉联系，应该不会让他太伤心吧？”
————
第二天，鹤翊又出现了。
这次来的是宿舍，和往日话多不同，今天的他情绪不高，很安静，敲响门时，他站在门边，垂眸看向正在地上收拾行李的我。
四目相对，此刻宿舍逆光，我莫名觉得他面色有些发沉。
“你就要走了吗？”
本来是想好好琢磨下道别措辞，因为按照鹤翊感性的性格，也许真会遭不住这一别。但他来得突然，我还没想好怎么开这个口。
“差不多，没几天的了，有些衣服和资料得慢慢收拾。”
宿舍里没人，我把行李箱拉到边上，让他进来坐，但他偏要和我一块蹲下来。
他说。
“我以后可能不能常来找你了。”
太好了，天助我也。内心窃喜，我尽量面上不显：“这么突然，为什么？”
“我爸想要我去别的地方学习。”
“啊……这样，也是件好事，去哪儿？”
鹤翊注视着我，慢慢地摇了摇头，“他没有说。”
“去多久？”
“一两年吧。”
我分心低头收拾反复蓬起的羽绒服，忽然被鹤翊按住手。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额……好好学习？”我实在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鹤翊少见地抿着唇，仿佛回到刚开始时疏离的状态。“我怎么觉得你挺高兴。”
“没有的事。”我迅速否认，“见不到你我也会很难过的。”
他看起来不是很信我，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仿佛在琢磨我说的是真话假话。
我耐着性子：“我说的都是真的，而且……我们不是交换过秘密吗。”
手背感受到来自对方细微的颤动，他似乎是在……害怕？果真，我想的没错，鹤翊的承受能力很一般。
我反扣住他的手，试图缓解他的不安。
“鹤翊，我几时骗过你。”
“青山，我把我这辈子最重要的秘密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对我有所保留。”
他向我做出恳求，“好吗。”
我头次莫名觉得撒谎不眨眼是种煎熬。
“当然，你放一百个心。”
僵持了三秒后。
他灿然一笑。周身寒气尽褪，忽然收紧的手正好握住了我的四指，力度挺大。
“嗯，我相信你。”
第23章 无妄之灾
我以为一切都会很顺利。
接下来是顺利递交出国的签证资料，顺利收拾完一切行李，顺利和好室友拥抱作别。
但，我并没有顺利等到名单公示。甚至连资料被打回，恩师说：“青山，你可能还要再等等，学院那块还在审核。”
我问大概还要多久，他没有给我确切回复：“再等等吧。”
然而距离公示期已经过去一个星期，按原计划，我将会和其他人在三天后抵达新国度。
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下午一从图书馆出来，我就去找了恩师。他还在上课，我便在办公室门口等。
从下午等到天黑，还没等到恩师，却等到一个和我同级的学生。
我认得那个，他是隔壁学院的绩点第一，没记错的话，他也在名单里。此刻他的手里正拿着签证资料，认出我，笑着我打招呼，春风满面：“主席，你也在？来交资料吗？”
“不是，等一下人。”我没说具体。
“噢，那你资料交了吗？过两天我们就要走了，你可别忘了交，耽误了自己的行程，时间不等人的。”
走？我心一沉，“其他人都交了？”
“是呀，我资料没全，今天是来补交的。”
脑内忽然一阵嗡鸣。我的资料被打回，我原以为大家都一样，需要等另行通知。难道是只有我去不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我已经够低调行事，处处谨慎了。只有……
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刚认识不久的鹤翊，可又很快打消了他的嫌疑。
他不可能那么无聊到毁我前途。他和我交换过秘密的，和我这事比起来，他的秘密显然杀伤力更强。何必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呢，他又不傻。
至于室友们，就更不可能了，大家知根知底，我要是没这名额，他们只会觉得有黑幕，差点要跑学院为我鸣不平。
肩膀被人搭上，眼前的人好心询问：“……哈喽？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不舒服？”
陌生人的触碰让我不适，拂开他手，打发他：“没事，有点头晕而已，你先去交资料吧。”
我站在门边，看着这个人慢慢走到角落处恩师办公的位置，放上他的补充资料。走出门时，又提醒我一句：“你要记得交齐哈。”
好烦，看到他这笑容就烦。我嗯了一声，顺手打开手机，假装很忙。
屏幕亮起，其中三个未接电话，来自“AAAA鹤翊”。
但我暂时没心思和其他人说话，分不出任何精力去和他谈天说地。
回了个短信；在忙，有空回。
退回原界面，饭桶问我有什么消息没，除此外就没有新消息了。
到底怎么一回事，我也想知道。
三天过去，依旧没有得到恩师的新回复。按往日，哪怕再忙，他都会抽出时间回。
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力量阻隔在外，身边的人都在按原计划正常进行，而我被关在一个没人发现的罩子里，形如透明。
难道真的这么倒霉，被人暗中使绊子？
——
第二天，我依旧在老地方蹲守，终于等到拎着保温杯的金老师出现。
他曾说我是他的得意门生，我最上进，也最聪明，既有野心也有才华。所有他带过的学生中，他是最看好我的那一个。
但此刻，他更想要避开我。
见到我，他的表情变得凝重发愁，眼神飘忽了一下，才重新回到我脸上。
走到我面前时，重重呼出一口气，“青山，去个静点的地方说吧。”
教学楼无人的后山。
我问：“金老师，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
“青山，你最近有惹到什么事吗？”
“惹到？”这话说得像是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我下意识否认：“没有。”
他压低声音：“鹤立枫，你应该知道是谁吧，这学校的最大投资人。”
我心一紧，顿感喉头滞涩。为自己的可怕直觉感到可笑荒诞，艰难吐字：“嗯，知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并不认识他。”
“他点名要更换人选，指明是你。我最开始也觉得很奇怪，你俩明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之后，就跟我预想的狗血豪门情节里没两样：给你一百万，离开我儿子，否则后果自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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