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之前,薛璃肯定要笑着去拧他的脸,看看是不是真的没花,可这时他也没有逗弄棠溪珣的心思,摸摸他的头,说:
“吃饭吧,吃完了若是闷,我让人护着你出去玩几天。”
棠溪珣眼皮也不抬地舀了一勺粥喝,同时将头一低,让薛璃的手慢慢从自己的脑袋上滑了下去。
“……”
薛璃好气又好笑,将一筷子菜扔进他粥里:
“臭小孩,听见我说话了没有!”
棠溪珣道:“我不听你的,你照我说得来。”
昨夜两人沟通许久,棠溪珣把自己的计划都说了,但薛璃显然还是很不想让他参与到这件事里面。
不过棠溪珣已经铁了心,由不得他。
薛璃说:“你霸道不霸道?”
棠溪珣把自己剩的小半碗粥连着薛璃扔进来的菜都扣进了他的碗里,毫不相让:“昨晚说好的,你自己答应了。”
薛璃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叹了口气。
昨晚棠溪珣那副浑身湿透惨兮兮的样子可把他给心疼坏了,再被表弟可怜巴巴盯着一看,别说棠溪珣问他有没有准备好当皇上,就是自己要登基,薛璃也委实很难说个“不”字。
但实际上,棠溪珣的一切谋划他都非常不理解。
薛璃直觉上感到棠溪珣肯定还有一些秘密是自己并不了解的,但连重生这种事他们都互相说了,还能有什么呢?
他问棠溪珣,棠溪珣垂头丧气的也不说,说是浑身疼,又不让薛璃看,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团成个小卷,面朝墙滚到床里面去了。
薛璃只好什么都说好,躺在外面陪他睡了一晚。
结果今早一起来,外面阳光明媚,棠溪珣晾干了毛,就又呲牙厉害上了。
薛璃犹豫了一下,又说:
“别的也就罢了,你你说今天让我凶你,我没事凶你做什么?这事没有理由啊。”
棠溪珣道:“你就只管甩脸色,叫人看见了,自然会给你编出一百种合适的理由来。”
薛璃哭笑不得:“你到底为什么……”
棠溪珣双手按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瞪着他道:“别问了!干就干,不干你放下饭回宫!”
他本来心情就不好,偏生破表哥此时的话还恁多,都把棠溪珣给弄烦了。
他不是要隐瞒薛璃什么,而是有些原因根本就不允许被说出口。
他能和管疏鸿用那种办法说,可是总不能为了告诉个消息,跟薛璃也这样吧!
所以眼下,棠溪珣只能用自己的威严震慑多话的太子。
可惜他实在腰疼,行动不便,否则此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想必更有效果。
但现实是,光是能坐着,棠溪珣都要默默忍受从某处传来的隐痛了。
所以他的威严持续不了多久,希望薛璃识相一点,赶紧答应。
果然,对视片刻之后,薛璃畏惧了,他做出了一个害怕的表情,叹气道:“遵命。”
说完之后,他又按了下棠溪珣的脑袋,把碗端到他的跟前,示意道:“好了吧,什么都答应你了,快吃饭!”
两人用罢了早膳没多久,果然如棠溪珣预料那般,管蔚真破天荒地找上了门来。
自从那一日,棠溪珣答应了与他合作之后,管蔚真便一直在等消息。
可虽然他表现的混吃等死,云淡风轻,实际上随着那些被派过来接管疏鸿的昊国侍卫还在京城逗留,管蔚真的内心也越来越焦灼。
这次的机会必须把握住,他绝不能让管疏鸿顺利地回去,安安生生地继承皇位,美滋滋当他的主角。
管蔚真不愿让棠溪珣这等心机深沉的人察觉到自己的着急,所以他只是派人先去盯着管疏鸿那边的动向。
但今早天没亮,管蔚真突然收到了一个消息。
——据他派出去的密探禀报,质子府,空了。
“空了是什么意思?”
管蔚真皱眉道:“管疏鸿不见了?那他的那些侍卫们呢?”
“侍卫们也不知所踪,倒是在附近找到了几个伺候的下人,说那天是有人拿着三殿下的令牌把这些人都给调走了,至于去向……暂时不明。”
确实,管疏鸿那些侍卫们忠心耿耿,除了他自己,谁也命令不动,而管疏鸿武功极高,心思机敏,对人防备人又很强,也不是轻易能算计得了的。
管蔚真又派人去打探了那些昊国过来接管疏鸿的暗卫们是什么动向,得知他们仍然滞留在西昌都城,没有异动,似乎也与此时无关。
所以他便更加觉得,这一切定然都是棠溪珣出手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又有什么打算?
这一下,管蔚真再也坐不住了,于是干脆登门拜访。
他并不知道薛璃也在这里,入内的时候,正好瞧见对方大步而出,不由微怔,拱手道:
“太子殿下。”
薛璃却剑眉含怒,面沉如水,打量了管蔚真一眼,俊美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嘲讽的笑意,轻声说:“果然。”
说罢,他突然转向房内,冲着里面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
“这么多年的情分,也拦不住你执迷不悟下去吗?”
说完之后,薛璃拂袖而去。
——这又是闹得哪一处?
管蔚真心中沉吟,进去之后,发现棠溪珣坐在里面,神情淡淡的,见了他便起身道:“四殿下光临寒舍,真是稀客,请坐。”
管蔚真笑着坐下来,说:“我是不是来得不巧,打扰二位了?”
他本是试探,看看能不能套话出来,棠溪珣却也不上这当,说了一句“见笑”,就轻描淡写地带了过去,让人给管蔚真看茶。
管蔚真敏锐地发现他行动间似有些迟缓,坐下的时候更是眉峰极细微地蹙了蹙,他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只笑着道:
“棠溪公子,我今日上门,是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想说给你听听。”
管蔚真还在这里谈笑风生,尚不知自己早已被看穿看透,但其实,棠溪珣心里已对这人厌恨到了极点。
他原本的生活会被打乱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全都是拜眼前之人所赐,不光有他,还有他家人的命运也连带着受到了改变。
如果说一开始,还能认为是管蔚真也想要活命,大家在世上各凭本事的挣扎,那么后来他所做的那些,已经完全不是为了谋生,而是贪欲在作祟。
棠溪珣一贯记仇,也一贯的脾气不好,当初刚刚重生时,他甚至连管疏鸿都想杀,又何况眼前这个家伙。
当初对着管疏鸿曲意逢迎是为了挣积分,管蔚真可没有让他笑脸相迎的资格。
于是,棠溪珣没有接他卖的关子,不冷不热地说道:
“四殿下是说这个吧?”
他说着,将什么东西“当”一声扔到了桌上。
那是一枚颜色乌黑,上雕猛虎的印信。
管蔚真神色一动,先是朝自己怀里摸了摸,这才将这枚印拿起来,翻转一看,上面赫然用篆体刻了“管疏鸿印”四个字。
这印他也有一枚,是昊国皇子身份的象征,可以用于调兵遣将,传送书信,证明身份,印到便是人到,可以说是十分珍贵。
管蔚真看来看去,能够确定,此物必然是真品无疑。
这么重要的印,一旦被遗失,后果不堪设想,就算没有闯下大祸,恐怕也会见罪于父皇。
就算知道管疏鸿对棠溪珣情根深种,管蔚真也着实没有想到,对方会将这样东西,交到棠溪珣的手里……
不,不对。
若是他自己给的,管疏鸿此刻就不会不知所踪了!
难道是——
管蔚真猛然抬起头来,问道:“管疏鸿已经被你控制住了?”
棠溪珣笑了笑,说道:“多少山盟海誓,都不如自己动手来的稳妥,要保证管疏鸿不能再回到昊国,当然是我自己扣住他才最放心,不是吗?”
管蔚真不由喃喃地说:“……狠还是你狠。”
“现在,该轮到四殿下做事了。”
棠溪珣说道:
“第一,京城中令尊派来的那些暗卫,你负责弄走;第二,这枚印,你想办法处理,让你们的皇帝知道,他器重的儿子连这东西都能弄丢,甚至闯下大祸,必会大怒,到那时,管疏鸿就算是想回昊国,都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棠溪珣这一连串的话说出来,显然都已经谋划的十分清楚了,简直是不准备给管疏鸿留半点余地,饶是管蔚真都没想到,他能把事情做的这么绝。
半晌,他才笑道:“棠溪公子……你就不怕你这事做出来,惹得他与你就此决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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