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本来就该发生。
市丸银将眼缝缓缓阖起,仿佛将某个被认出的真相封回黑暗里。
在离开那个「故事」之后,他第一次,出于自己的想法,动了手。
*
“银打算做什么?”那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脚步不紧不慢,却像隔着空气替他圈起了一道边界。
蓝染惣右介的语气不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柔,像是已经观测完市丸银的每个动作,还要再覆核一遍才肯罢休。
“就这样看着他诞生而已。”市丸银慢悠悠地回,像是懒得隐瞒,也懒得辩解。
蓝染惣右介没有立刻接话,只是走到他侧旁,像是在耐心地等一个能插进去的缝隙——最后,他伸手覆在市丸银的手背上,那动作自然得仿佛那里本就属于自己。
白狐先是抬起头,耳尖轻抖了一下,然后安安静静地又伏回市丸银膝上——像是对来者的存在再熟悉不过。
市丸银偏过头,眼里的笑是「你知道我会说什么」的无奈。
蓝染惣右介无视。
“被忽略了啊……”他低声。
“银还是想走?”蓝染惣右介看着他,语调温软得像在哄小孩,却又带着让人无处退的锁力。
“嘛……不确定。”市丸银想了想,笑得有点坏,“不过队长这么问,我倒是觉得——你最近对「确认我在」这件事,反应过头了喔。”
那笑里多了一点比平时更细的柔软——不是示弱,而是某种身体的惯性:在这个地方、这种触感下,不再下意识躲开。
“这不是银第一次出手干涉。 ”蓝染惣右介低声道,像是在将人圈进怀里的同时锁住退路,“可你选在这个时候……为什么?”
他笑得像是顺手把什么藏进眼底:“队长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好听的话?”
“银说的话,我都会收下。”蓝染惣右介的语气温和得几乎病态,像是任何答案他都能据为己有。
“那就……因为这是个「开始」吧。 ”市丸银慢悠悠地说,像把一颗石子丢进静水里,“不是战争,也不是结束,是新的起点。”
——就当作送给这个世界「救世主」的一份小礼物,无伤大雅。
蓝染惣右介的目光滑向病房里,那个刚出生的婴儿。
“那孩子在笑。”
“嗯,我感觉到了。”市丸银加大了嘴角的弧度。
“他很开心。不一定知道原因,但灵压的回应很自然。这样,就够了吧?”
蓝染惣右介转过视线看他,眼底浮起一种不易察觉的情绪——不是疑问,也不是分析,却像是压抑太久后,终于浮出一丝不甘心。
“银愿意为这样的场景留下灵压……却在战局里,连指尖都不肯动。”
声音依旧温柔,却像绢布底下藏着钢线,缓慢而确定地勒向他的选择。
“那不是你该置身事外的场合。银知道——我不喜欢你把自己抽离得这么干净。”
“队长的意思是……我对这刚出生的孩子太温柔,对黑崎一护——或者说对你,太冷淡?”市丸银笑,眼角像是故意压低的刀锋。
蓝染惣右介没有回答,手指只是轻得几乎察觉不到地收紧了一下。
市丸银低头,看着那交叠的手,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场决战啊……人太多,声太杂,景色又乱,怎么看都不是我喜欢的地方。”
他语气懒洋洋地绕着圈,像在闲聊,又像在挑衅,“那种场面呐,换成队长站在我这位置,大概也会嫌吵吧?”
蓝染惣右介静静看着他,没有接话。
市丸银这才笑了笑,像是随口补上一笔:“不过——有些地方,就算吵,也不该错过。”
他抬头,笑意薄得像雾,“比如……这样的时候。就算是神,也得停下来看上一眼……嘛,当然啦,现在的「神」只是一副没有意识的空壳而已。”
蓝染惣右介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只问了一句,近乎无声。
“那我呢?”
市丸银怔了一瞬。
他望着蓝染惣右介,第一次没有用任何玩笑去缓冲那样的眼神,只是轻声说:
“蓝染队长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这个孩子」……但你总是想成为所有人的起点与终点。”
“这样太累了啊,蓝染队长。”
*
“这就是银的「选择」?”
蓝染惣右介看着他,像是要把答案直接从他眼底取走。
市丸银侧过头,笑得很淡:“如果队长是这样想的话。”
那笑没有给肯定,也没有否认,反而像故意让定义悬在半空。
“你可以干涉更多。 ”蓝染惣右介的声音温和,却在每个字缝里藏了不可忽视的力量,“却只动在这里。”
“我所选择的的,是「看戏」的时机,不是上场的时机。”
市丸银的笑淡淡地挂在嘴角,像在给一本剧本的边角批注,“不管这出戏是好是坏,它总得演完——而我呢,只是坐在最前排,看着它演到最后一幕。 ”
好剧烂剧都是剧,选择看完或是弃剧的前提是——你得是观众,而不是砸人饭碗的外力。
他像是在轻描淡写,却把疏离感和恶意全藏在字缝里。
“演员该忙着出场,观众嘛……负责鼓掌,或者嘘声。”
他的视线回到画面里,白狐也抬头,顺着银的目光望下去,尾尖轻轻一摆。
——那孩子仍笑得张扬,井上织姬抱得更紧,石田雨龙抬头,黑崎一护则像是被什么牵动,望向窗外。
*
市丸银的手在蓝染惣右介掌心里动了一下,像想抽开,却只退到一个刚好还能触到的距离。——那是惯性与默许的交界。
“对了,蓝染队长——”他忽然开口,笑得像是无辜,“你最近触碰我的次数,是不是多得有点不寻常?”
“没有。”几乎是下意识地回。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市丸银轻轻弯起眼,没有再往下追,反而让对方的指尖又一次停留在原处。
他想记住——这一刻,是他选择留下来的结果。
画面微微一闪,灵压的回应被无声地收录:
【灵压对新生对象产生主动交互反应。无排斥,无异常。状态:被接纳。】
市丸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
白狐顺势跳上他的肩,四爪落得极轻,尾巴在他颈侧一绕,像是应了那句——
「下一站,看向哪呢……」
蓝染惣右介没有接话,却已经在调整观测层的结构。
市丸银看见了,露出那抹熟悉的狐狸笑。
“队长你啊……越来越像恋爱片的主角了喔。”
——还是会不安且患得患失的那种。
第66章 不存在的片段
“啊咧……这是什么?”
市丸银本来只是例行检查观测层与现世的同步频道。
某个资料节点迟迟未能重建,他便动手手动开启。
结果被唤醒的,却是一段几乎失焦的、残响一般的片段。
画面模糊,声音跳跃,时间不明。
可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两个人的灵压。
——松本乱菊与吉良伊鹤。
影厅的投影带着些微抖动,像是老旧录影带跳动的光斑。
市丸银静静站着,没有动。
这段纪录的出现……不在他的预期之内。
神杀枪没有示意他观看,观测层的系统也没有将它列为必须处理的片段。
……但他没有关闭它。
白狐正伏在他的右肩,耳尖朝向投影,尾端缓缓晃着。
牠没有发声,像是替市丸银把不需要的杂讯都筛掉,只留下那两道熟悉的灵压轮廓。
*
画面中,松本乱菊与吉良伊鹤并肩站在东六十二街花枯,一座墓碑静静立于枯枝间,没有注记也没有碑文。
松本乱菊双手合十,低声说了些什么。吉良伊鹤则沉默站立,没有插话。
市丸银站在榻榻米上,靠得不近,却能清楚感知到他们的灵压频率。
“哦,这两人竟然在一起……还真是少见的组合啊。”
他的声音像是无意间滑出的思绪,也像是早就知道会这么说的台词。
他一边看着,一边像是在回忆什么。
“不过听不清楚他们在讲什么……”
松本乱菊嘴角勾起微笑,眼神望向墓碑的方向,轻声说了句什么,吉良伊鹤也低头颔首。
这画面明明寂静无声,却让市丸银的耳边像浮出风声与旧时笑语。
他没有动,就这样站着,看着两人对着一个「早该消失的存在」诉说着话语。
“太好了……”他低声说。
像是为他们而说,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她看上去很有精神。看来完全不需要担心了……而且还有那小子在,不要紧的。”
一如过往,市丸银始终相信松本乱菊会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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