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下完后,就是塔矢名人、藤原先生各自的天下了。“高永夏接着道,“藤原先生在十番棋中的对手,不是塔矢亮,就是你——这种百年一遇的精彩局面,怎能错过?”
高永夏变得坦率多了。我微笑:“我不会让塔矢亮赢的。“
高永夏意味深长地笑了:“秀英也这么说。”
“进藤君。”有人发话了,是杨海。杨海和陆力见到高洪二人都没有意外。
我向他和陆力问好,接着咧嘴一笑:“我昨晚就知道你们要来的消息了。由梨子在网上告诉我的。”
“绪方由梨子的老师是你,这个传言居然是真的?”陆力惊讶,“她十五岁才跟十七岁的你学棋?”
我点了点头。陆力感叹:“日本围棋真是进入全盛时期了。”
“中国也很强。”我由衷说,想起围甲。
“进藤棋士,藤原先生没有和你一起来?”有人问我。是中国的业余棋手李临新。
“不好意思,佐为今天有事,在镰仓实在赶不过来了。”
同时心下着急:佐为,你等着,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十二年了,那年暑假sai的轰动仍记忆犹新。“ 李临新怀念地说,几位业余棋手都露出会意的微笑,“十二年后的今天,我们能重聚在这里观看sai的十番棋,也是难得的缘分。”
还有这一茬?我意外讶异。十二年前的暑假,我还不是他们中的一份子,只知道坐在电脑前替佐为按鼠标,吵着看漫画。
时间,过得可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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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拒了洪秀英的对局请求(“过几天一定和你下”),我离开会场就直奔镰仓。风景在车窗外流逝成一片,我感到自己的耳里塞满心跳声。
陆力之于中国、高洪二人之于韩国,一如我和塔矢亮之于日本,都是青年棋手中的佼佼者。他们挑这个时间点齐聚在日本,除了来看佐为即将到来的两场“世纪之战”——名人头衔挑战赛(连续七局)、在镰仓芝公园举行的升降十番棋(连续十局),也是为了看我和塔矢亮在十番棋选拔决赛上拼个头破血流。
当真,头破血流!
我甚至担心过,我和塔矢的友谊会因为这一局毁于一旦……不过,毁就毁吧,我冲动地想。没有什么比和佐为下棋更重要的了!
前方红灯转绿,我着急地按了按喇叭,掌心里的汗水在丰田标志留下微微闪亮的印迹。
夏目说得对:我好想和佐为较量一番!
到达镰仓已是夜晚七点。山路下着小雨。我没有带伞,在嵯峨峰上一路小跑,身上渐渐被雨打湿。冰凉的雨丝并不能使我的热血冷却。
几位僧人执伞开寺门,看到我落汤鸡似的,都让我去换衣服。
“不用不用!佐为呢?”我一刻也等不了。
老住持说:“光君请随我来。”
我的亢奋与僧人们脸上的忧虑形成反差,我的心骤然往下一沉。夏夜的雨水在我身边淅淅沥沥地下着。
“佐为……他没有事吧?”我忐忑地问。
“我们尽力劝他了。”
来到一间禅房,老住持为我推开门。佐为临窗坐着,静默不动,宝相庄严,像雾气中一朵白莲。
“佐为!”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藤原先生,你还是没有进食……”老住持看着茶几上未动过的餐盘叹口气。
“佐为,你怎么能不吃饭?”我责备。
佐为没有回答我。他身前的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其中一张信笺上,密密麻麻的和歌墨迹还未干:“佛忌执着,悼菅原姬,念悲去,如斯良苦不堪之肉身……千年放浪之如缥缈一梦兮,了万念皆虚皆空……执着为空,妄念为空,心不动则人不妄动……前愆既不灭,后过复又生,何名忏悔?”
执着为空?我愣愣看着,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再打量佐为,眼神是掐灭了什么般的空寂,此刻他身上的气质和往常大不相同,完全不像我认识的他。
“佐为?”我在他面前晃一晃手。
“光……”佐为勉强动了动嘴唇,幽幽地望着窗外的夕颜花。洁白的花朵被雨打湿得枯萎。
“你做什么啊。”我努力轻松地说,拿起桌上的宣纸,“这是你写的和歌?好难啊,这上面说的是什么啊?”
佐为悲哀地凝视我,蓝紫色的眼睛里血丝遍布,却无泪水。我忽然心惊肉跳。
“佛忌执着。”佐为很轻很轻地说,“光,从前我总不明白是为什么,现在,却能懂了。”
我说不出话来。
佐为艰难地往下说着:“原来,我千年的执着是错的……也是,霸占不属于我的生命下棋,这不是错的执着是什么?”
“不不,佐为,执着不是错的……”我忍不住开口,另一层心思说不出来。如果你千年的执着是错的,那我、我的棋,又成什么了?
“光,许多年以前,我就叫浅葱毁掉棋盘,让我灰飞烟灭,以免累人累己……”
毁掉棋盘?灰飞烟灭?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佐为。
“我已经错了千年,现在,不能一错再错了——”
“你不要说了。”我恐惧地说。
为什么会那么冷,为什么会有一股寒意从脚底蹿上脊背,一定是因为我淋雨了,不然呢?
“佐为,你先歇着,我换身衣服就来。”我低下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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