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昌亲自来了?”胤禛意外了下,见谷雨似乎也愣在了那里,他让伺候的人退下,道:“怎地了?”
“昨日我忘了告诉你,我发觉赵昌对我去景山炮厂很不满。我以前从没见过他,他也算不上什么男人,看不起姑娘家做这些事。除此此外,就只能是我是你府中的人了。”
谷雨分析完,期盼地盯着胤禛,“我是想得多了些,还是说得有道理?”
“你说得很有道理。”胤禛先是肯定了句,道:“赵昌此人贪婪,因为对汗阿玛忠心,克扣索要,仗势欺人,汗阿玛皆没计较。太子借索额图之手,给了他不少的好处。”
“原来是这样啊。”谷雨意兴阑珊起来,道:“他什么都不懂,皇上派他管着景山炮厂,真真是可笑极了。”
胤禛嘴里苦涩蔓延,道:“海清是侍卫出身,也一样不懂这些。汗阿玛不放心,所有涉及到大炮火枪火药刀箭的差使,都由心腹管着。”
“用心腹也正常,但心腹必须懂得一些基本的门道,否则的话,就是不懂的外行,来管着内行。”
谷雨知道此事难以更改,没再多说,放下筷子道:“我先走了,免得他久等。”
胤禛倒了清水递给谷雨漱口,“你放心,汗阿玛重视威远将军炮,他不敢拿你如何。”
余下担心她与戴梓一般下场的话,胤禛没再说出口。
既然她无惧,他也会拼劲全力护她周全。要是她出事,他就是穷奇这一生,也会替她报仇!
“嗯,我不怕他。”谷雨漱口后吐掉嘴里的水,胤禛取了帕子替她擦拭着嘴角,道:“我送你出去。”
两人朝屋外走去,到了二门处,胤禛将谷雨送上车,依依不舍目送着她远去,才骑马进宫。
谷雨从铸造,到装载炮匣子,点火以及射击等从头到尾看下来,算过距离,角度等,对改进的办法,愈发明朗,且成竹在胸。
康熙得知后大喜,得知她需要不断试验,便将这门炮留在了西郊作坊,还将李德海与工匠们从景山炮厂也挪了来,派了重兵把守。
西郊作坊,俨然变成了另一处兵器重地。
炮膛与忙着计算炮弹的行道轨迹,教李文德与工匠们改进威远将军炮,又要忙西郊的水磨情况,几乎分身乏术。
京畿那边,于成龙写了密折送给康熙,无定河河道河工的事情终于爆发。
太子并索额图回到京城,郭绣在朝会上,当场弹劾索额图结党妄行,纵容萨穆哈等亲信官员,贪腐河道河工银两,枉顾百姓性命。
康熙震怒,下旨将索额图暂时拘禁于牢中,由李光地,张英两人负责彻查此案。
一时间,朝堂上下暗流涌动,风声鹤唳。
甚至有坊间传闻,康熙意欲废太子。
胤禛只置身事外,万事不管。
天气日渐寒冷,自那日一别,胤禛便未再见到谷雨。实在是太过想念,便向康熙告了假,迫不及待来到了西郊。他先去了作坊,发现谷雨不在。
李文德吞吞吐吐道:“谷姑娘身子不适,天气冷,她在庄子歇息。”
胤禛一听顿时心急如焚,不顾冷风吹得脸疼,骑马赶往了庄子。
青兰他们见到胤禛前来,神色慌乱上前请安。胤禛眉头一皱,心霎时沉下去,狂奔进屋。
谷雨半依靠在软垫上,面前摆着一堆堆的纸,右手拿着石墨笔,正在纸上写写画画。
而她的左手,吊在身前,右腿也裹着厚厚的纱布。
看着胤禛突然冲进来,谷雨有些慌乱,心虚地道:“你来了,快坐啊,呵呵,坐坐坐……”
胤禛心痛如绞,又愤怒至极,他没有坐,立在那里,厉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第64章
谷雨见胤禛发怒, 赶忙解释道:“我没事,真没事,你先听我说啊......”
因为难得心虚, 谷雨话就说得结结巴巴, 她放下石磨笔,伸手去拉胤禛。手忙脚乱中,身前的纸哗啦啦掉了一地。
“哎呀哎呀,我的图纸!”谷雨立刻顾不上胤禛了,扑过去一只手去抓。
胤禛气结,连忙扶着谷雨, “你别乱动,仔细摔下来!”将她小心翼翼按在榻上,弯腰将地上的纸捡起来:“什么图纸,就能比你的身子还重要了?”
谷雨接过纸放在身前, 一张张整理,讨好地冲他笑:“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对, 你先耐心听我说啊。”
胤禛对着谷雨的笑脸, 再也气不起来。侧身在榻边坐下, 仔仔细细打量着她, 又是一阵心疼。
一段时日不见,她愈发消瘦。天气冷下来之后, 晒黑的肌肤养得白了回来, 白得几近透明。
“无论是威武将军炮, 还是齿轮绞盘,都需要用到水磨。入冬之后,京城的河流山泉皆会逐渐结冰。工期赶得急, 我打算在冰冻之前,将水磨安置好,开始试验打磨炮膛。”
谷雨仔细解释起来,“大前日我睡得少,忙了一天有些累,上马时晕晕乎乎,脚踩在马镫上滑了下,掉了下来。我反应慢了些,也不知如何了,右脚崴了,左手腕也折了下。”
“都这些天了,你怎地不告诉我?”胤禛挪开身,看向谷雨裹着的右腿,轻轻抚摸着:“可有请太医来诊治,请了谁来?”
“太医在京城,离得远,我就没让人去请。民间的郎中治跌打损伤,不比太医差。李文德认识有名的跌打郎中周郎中,他来给我看过,说是不厉害,只是要好生养着。”
谷雨眉头紧皱,道:“京城的风声,我也听说了些。你在京城劳心,不比我劳力容易。要是知道我受伤分了心,行差踏错一步,那都是天大的事。我耳提目命,让他们都别告诉你。反正我养一段时日就好了,又不是大事。”
说到这里,她吞吞吐吐起来,偷瞄了眼胤禛,吭哧道:“我喜欢骑马,摔了之后,你会拦着我不许骑。”
胤禛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要是骑得好,我哪会拦着你。从马上摔下来危险,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该如何办?”
“我知道了,以后定会小心。”
谷雨信誓坦坦保证了,她沉吟了下,无力地笑了笑,“其实,无论是做水磨也好,改造威远将军炮也罢,这些都比不过与人打交道难。我也终是明白,当年南怀仁先生为何没能做成,戴梓为何会被流放。因为人,人太可恶可恨了。愚蠢,自大,狭隘,贪婪,鼠目寸光,平庸而不自知,皆是恶。”
想着朝堂上下那些纷争,胤禛握住谷雨的手,心里像是被棉絮缠绕,混乱又难受。
在以前,他对这些习以为常。权势纷争,帝王手腕,从古至今,世道本就如此。
从谷雨身上,他顺着她的角度来看待,体会又完全不同。
自古以来皆如此,便是正确之事吗?
朝堂上下的官员百姓,如谷雨所言的“恶”,数不胜数。
甚至,康熙亦一样,他是“恶”之根源!
这些太过大逆不道,他是大清的阿哥,天下社稷与他息息相关。康熙又是他的阿玛,胤禛更加难过了。
“不提那些了。”谷雨见胤禛一言不发,整个人仿佛被愁云笼罩,忙岔开了话题,拿起图纸晃了晃。
“我伤了左手,右腿,拐杖不好用。邹木匠给我做了推椅,只晃动得厉害,我打算做这个。”
胤禛接过图纸看起来,低沉的神色,终于转为惊讶,“这是新式的推椅?”
谷雨道:“是啊,我听洪若老师说,在西洋他们用的马车,座椅底下改动过,比起我们的要稳当,还有个双腿残疾的钟表匠自己做了用手摇。三只车轮的椅子,无需人推动,自己摇手柄就可以行动自如。手摇的太麻烦,现在忙得很,我以后再慢慢琢磨。不过这个推椅简单些,无需动用工匠,主要是铸铁铁匠,做车木匠的活。我让邹木匠父子去做,参考怀表螺旋状的发条技艺,正好拿来试验胡克的定律。”
“胡克的定律?”胤禛一脸不解,谷雨所言的学问,以前他还能听懂些,现在对他来说堪比天书。
“胡克的定律,大致就是弹性的物体,所受到的外力增加一分,形变跟着增加一分。拉弓射箭就是如此,弓弦拉得越满,这就是形状变化大,箭就射得越远,意为力量越大。”
谷雨用胤禛自小学的射箭来打比方,他一下就明白了,豁然开朗点着头,“原来这就是胡克的发明,这些道理,大家早就懂得了。”
他早就不敢拿大,认真问道:“胡克的发明,有甚特别之处?”
“我听邹木匠说,以前做的车辆上加了伏兔,或用皮革来兜住车厢减缓震动。胡克的定律,大致是一样的道理。区别在于胡克运用精确的计算,推演出了结论。从他的计算推演中,可以做出更精确的减缓震动装置。”
谷雨惋惜地道:“可惜,我们还在用口口相传的方式,师傅传授徒弟,将这些当做独门技艺。结果如何,关键看工匠的手艺。而根据胡克的学问来做,只要计算准确,结果就在掌握中,大差不差。胡克的定律用数学推论,精准,形成了一门新的学问。影响巨大,好比是屋宇的基石,可能由此孕育新的学问,推动西洋的发展。我毫不怀疑,西洋会因为微积分,胡克定律等学问,从此脱离手工,进入大规模机械制作的新朝代。若到了那时,大清与西洋,一个是威武将军炮,一个是拿着生锈弓箭的兵丁。孰高孰低,自不用我多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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