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硬气啊!”
十四缠着他要, 他都舍不得给,巴心巴肝留给她,她却不屑一顾。
他自嘲地笑了,讥讽地道:“你不过仗着我对你的喜欢, 便毫不留情践踏我待你的一片真心。”
谷雨愣住,她还没说话,就被他劈头盖脑一通骂。就算是主子, 不问青红皂白便发火, 也不应当!
“怀表时辰不对。”谷雨沉默了下, 终还是说道。
胤禛怔了怔, 拿过怀表一看,上面的时针指着二。应当是十四拿去时, 他手脚快, 不小心调过了。
“这里调时辰。”胤禛指着表冠, 将其拔出来,轻轻顺着拧,怀表的时针随之转动。
“每日需要拧紧, 动作要轻一些,仔细会拧断。”
胤禛仔细教着谷雨,他的怀表没带来,刻漏不够精准。
“交泰殿的自鸣钟最准,待我去调到最精准的时辰后,再拿给你。”
谷雨道好,“爷,怀表赏给了奴婢,可能由奴婢自行处置?”
“你打算如何处置?”胤禛顿了下,狐疑地打量着她。
谷雨坦白道:“奴婢想拆开看看。”
“拆开?”胤禛以为她要送给谁,比如拿去当谢师礼。
没曾想,她竟然想着拆开!
“奴婢着实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式。前些时日看到爷的怀表,自鸣钟的时候,奴婢就想了许久,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天奴婢在读南通义的书时,很是高兴,也很遗憾。”
谷雨蹙起眉,满脸的遗憾:“书中只粗略介绍了西洋等国,南通义已来了大清多年,几十年过去,他们已经肯定与以前有所不同。奴婢看过明史,史书上的大明,从风俗人情,或是朝廷官府上,与大清并无甚区别。西洋这本书却不同,奴婢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胤禛神色若有所思,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原来的委屈怒意,早就抛在脑后。
“你以为有何不同?”
谷雨探身从炕桌上拿出《御揽西方纪要》,翻开与胤禛认真说起来:“这里面涵盖的学问非常非常多,比如他们的算学,天文,堪舆,地志,鸟兽花草树木等等,都做了介绍。这些介绍,并非是浅显的列出有哪些地方,有何种珍禽。我们看到的是怀表在走动,他们看到的,是怀表底下,在如何走动,这就是最大的区别。”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胤禛凝视着谷雨,她脸上的光芒,远胜过金山茶怒放时的盛景。
“是是是,便是如此。”谷雨笑起来,羞涩地道:“奴婢最笨,还是爷说得清楚。”
胤禛忍不住笑道:“你幸好嘴笨,若是你伶牙俐齿,将你心中那些小算盘说出来,我岂不是要被你气死。”
笑罢,胤禛惋惜地道:“西洋学问确实有过人之处,可惜来大清的西洋传教士们,终究非我大清人,不能全然信任。西洋诸国离大清路途遥远,前几年法兰西派了国王数学家洪若白罡等五人来到大清,几人一路过来,足足走了两年多的功夫。他们是一路停靠,四下游历,要是只赶路的话,至少也要半年。海上风浪大,险象环生,一不小心遇到风暴,葬身茫茫大海尸骨无存。西洋诸国如今情形究竟如何,只靠着传教士们的话,真假难辨。”
谷雨思索了下,道:“爷,自鸣钟、怀表总归是真。还有那本《穷理学》,里面的学问,皆做不得假。奴婢以为,文章有无数种解读,算学只有对错。奴婢不了解传教士的话,究竟能信几分,只西洋书中的学问,十成十为真。”
“你就这般喜欢西洋学问?”胤禛自是不疑,不由得好奇问道。
谷雨道:“奴婢并非喜欢西洋学问,只奴婢不能考功名,学四书五经八股文章无用。奴婢觉着,这些学问太过复杂,跟人一样,奴婢应付不来,还是几何算学容易些。”
“几何算学可不容易!”
胤禛听得直扬眉,想到他当时学时的辛苦,不禁羞恼起来,想拧她那张让人又疼又恨的脸。
“是奴婢张狂了,奴婢才将将学会九九歌,学会了打算盘。”
谷雨马上纠正了自己的看法,沮丧地道:“奴婢以为加减乘除容易,无需算盘也能算出来,就误以为算学都容易了。”
胤禛震惊不已,问道:“你何时学会打算盘,无需算盘,你也能算数......无论多大,多复杂?”
“爷生病的时候,奴婢在爷的书房看到了《算法统宗》,奴婢翻开读了。爷睡着的时候,奴婢找苏谙达借了算盘试了试,前院账房的张吉,说奴婢已经学会了。”
张吉夸赞她算盘打得非常好,谷雨认为他是看在胤禛的面子上恭维她,只肯承认自己会。
“能算多大的数,奴婢并不清楚。在打算盘时,奴婢看到数,心里先算了下,与算盘算出来的一样。”
胤禛直直盯着谷雨,已经不知如何说才好。谷雨的聪慧,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他向来勤奋,比起她来,还是相差甚远。她做事时永远心无旁骛,专注,在读书做学问上,他远远不如她。
“可惜,奴婢还是看不懂《穷理学》。”
谷雨耷拉着脑袋,看上去很是懊恼,“奴婢还是太笨了。”
胤禛心软成一摊水,看到她难过,心疼地道:“你绝不笨,算学几何本就难,需要老师教导。千万莫要妄自菲薄,你若自小有人教导着学习,定早已扬名大清。”
“真当?爷没骗奴婢?”谷雨抬眼不确定望过来,又含着隐隐的期待。
“我何时骗过你。”胤禛拥着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他拿出怀表,道:“你想拆开就拆开吧,要是坏掉,我再从造办处给你寻一块。不过,怀表不好拆,我去造办处给你找些工具来。”
谷雨笑得眉眼弯弯,高兴极了,道:“多谢爷。”
看到她的笑颜,胤禛周身骨头都酥软了,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暗哑道:“你莫要忘记我待你的好便是。”
“奴婢记得的呀。”
谷雨头往后仰,如实说道,“爷不得空,奴婢与小冬晚上吃了寿面,算是替爷庆生了。”
“我的寿面你与小冬吃了,这算是哪门子的庆生。”
胤禛无语,旋即将她拉到身边,低低道:“以后时日还长着呢,生辰时我们都在一起过。”
除去生辰,还有新年中秋端午冬至,每个节庆,他都想与她在一起。
可惜,他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只能委屈了她。
谷雨想起胤禛先前的怒火,追问道:“爷先前问奴婢可难受,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谷阿根去世后,照着习俗谷雨剪了头发,她剪得多了些,发辫只到肩膀处,两根粗辫子乌黑发亮。
她身上未着任何佩饰,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与墨汁清新气息,清爽纯粹如朝露。
她眼里的世界,高深幽远,广袤无垠。
以为她会争风吃醋,是对她的看轻。
胤禛拥着她,轻声道:“没事,是我的错,一时想岔了。”
在她的世界中,她才得真正展颜。他会助她翱翔,会尽力追上她,与她比肩前行。
翌日胤禛傍晚回府,给谷雨带来了从造办处寻来的用具。
饭后,谷雨迫不及待收拾好炕桌,打开木匣子。她拿起里面放着的钳子,改锥等看过之后,再拿怀表对着烛台,一点点绕着圈仔细查看。
谷冬双目发亮,伸长脖子,屏声静气跟着看得目不转睛。
胤禛问过造办处的工匠,打算她要是不会,再将人找来教她。
姐弟俩凑在一起研究怀表,眼下他这个外人也就不做声,随着他们去弄。
小白急得不行,跳着往榻上跳着凑热闹。胤禛伸手将它按住,压低声音唬着脸道:“不许闹,再闹就给你关起来!”
“呜呜呜。”小白机灵得很,知道看脸色,泱泱地趴着不动了。
“我已经大致知道从那里下手了,你瞧这里,缝隙不一样,要极为小心,轻轻地撬开。”
谷雨拿着怀表,指着表冠处对谷冬说道:“白天亮堂些,我们去西屋将书桌收拾出来,再那上面拆。省得有东西掉了,到时候找不到。我们先读书。”
“好。”谷冬乖巧地答了,端正地坐到谷雨身边,拿起书本摆好。
胤禛看了一眼谷冬,将他拎起来,道:“坐对面去。”
谷冬爬到炕桌对面,胤禛在谷雨身边坐下来,帮着将木匣子提到榻几上放好。
“先别急,我有件事与你说。”胤禛对谷雨说道,她马上道好,放下手上准备磨的墨锭。
“我昨晚与你说过,法兰西国王几年前派了国王数学家来大清,为首的叫做洪若,他准备年后离开京城前去江宁府。洪若的学问在几人中最好,汉话说得不算流利,倒也能勉强听懂。”
胤禛含笑看着谷雨,道:“我打算将他留下来,请他以后做你与小冬的算学天文老师。”
谷雨双眼一亮,激动地跳下榻,屈膝就要福身谢恩。谷冬慢了一步,也跟着下榻要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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