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说你见过她，她和你说了什么。”
迪塞尔断断续续说道，他似乎努力压制着什么，死死盯着金发魔术师。
莫里斯恍然。
“我去过你家，在你‘死亡’后，是你的夫人招待的我，她没有和我说过什么，她当时很悲伤，但她的表现看上去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她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的目的，她看着我，就像在怀念你一般。”
莫里斯接着说道，“那个仪式，她为止丧失生命的仪式，她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她没有向我求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无论你做了什么，她大概都是知道的。”
迪塞尔沉默下来，禁锢着莫里斯的灰雾似乎开始变淡。
“我选择成为调查员，最初是为了获得知识，为了寻求真理，了解宇宙的本源……”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继续说道，“但真相是我们都只是邪神的玩物，只是祂一时的消遣，我所有的一切在祂，在祂们眼里连蚂蚁都不如——哦不，或许祂们甚至都不会看我一眼。”
“然后我遇到了她。”
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继续说道，“我爱她，所以我想离开这种宿命，你还不清楚么，祂和祂们是一边的，对抗邪神的下场只有死亡，那不如，那不如加入祂们——我现在明白了，宇宙的本质，宇宙的本源是一片混沌，是盲目，是痴愚……”
他原本略显清明的眼睛此时又略微涣散：“我不想死，我想和她在一起，而不是——而不是被当做一个玩物，死在这可笑的消遣中……”
后面的事情莫里斯已经知道了。
九头蛇获得了《死灵之书》，妄图通过迪塞尔来掌握邪神的力量，但道恩·迪塞尔同样也在利用九头蛇，他试图利用《死灵之书》中学习的能力来摆脱这一切，但其中那邪恶的仪式与知识让他陷入疯狂，违背了自己的信仰与初衷，成为了邪神忠实的信徒。
莫里斯沉默片刻。
“但你把她害死了，那个你想和她在一起的人，你把她献祭给了邪神。”他说道。
这话让迪塞尔猛得抬头，他恶狠狠地看着莫里斯：“我没有——那只是……她和邪神共存，她还和我在一起……”
“没关系，一切都没关系。”
他青灰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痴迷与享受的表情：“伟大的阿撒托斯降临，祂是宇宙的本源，是一切的终端，祂将带领人类永远摆脱那既定的命运，不再成为邪神掌上的玩物。”
他看上去癫狂又狂热，眼中已经没有了属于人类的思维。
那是盲目的，痴愚的，不含任何理智的。
萨洛尔想，或许迪塞尔夫人早已意识到了自己丈夫的疯狂，她或许也试图改变过，但一切都是徒劳，她最后选择为了丈夫的信仰与追求而死——如果这是他想要的。
眼前癫狂的男人已经将自己的全部身心献给了另一位邪神，他此事已经成为了最忠实的信徒——这是人类试图利用邪神力量的下场。
人类总是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够利用这些，但恰恰是这点，让人类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释放了邪祟至极而又无法控制的力量，最后把自己搭了上去。
“你失去了敬畏，迪塞尔，你太傲慢了——这导致了你最终的下场。”
金发魔术师没有在意他的癫狂，他冷静而又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
“——那你呢，调查员，那你呢？你不傲慢，却作为邪神的棋子，表演着他想看的一切，这就是你想要的？你的当初又是为了什么成为的调查员？”
迪塞尔显然被莫里斯的冷静激怒，他几乎是吼着问道。
“大概是为了……”
金发青年漆黑的眼中露出一丝怀念，“能多救一个人是一个人吧。”
他笑道：“没办法，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点当救世主的梦呢？”
第99章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点当救世主的梦呢？
萨洛尔也早已记不清, 自己最初加入调查员时的那种感受了。
或许是想成为故事中战胜恶龙的勇士，成为打败邪恶受万人敬仰的救世主。
故事中不都是那么写的么，独自战斗的勇士最后历经千难万险, 打败了卧于高山之巅的恶龙，从此王国里所有人都崇拜他, 敬仰他, 而他也为所有人带来了安全。
——但谁又能想到，勇者本身, 就是另一条恶龙呢？
当萨洛尔郑重起誓, 说自己要成为调查员的时候, 当那诡谲又邪恶的力量涌入自己体内的那一刻, 萨洛尔就明白了，一切似乎和自己当初想的不太一样。
自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勇士, 这也不是什么单纯勇者打败恶龙拯救整个王国的童话故事。
这一切不过是有神无聊了，编排的戏码。
他在一个又一个宇宙中穿梭，利用邪神的力量，去战胜邪神的力量, 然后毫不停息地进入下一个宇宙。
——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力量与那入侵宇宙的邪神力量是同宗同源的。
一个宇宙最后的“邪神力量”是调查员本身。
他有过迷茫, 也有过退缩, 思考过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当调查员。
但当看到一个又一个即将湮灭于邪神力量的宇宙得到拯救, 看到邪神的力量笼罩下的宇宙逐渐减少，他好像有了一丝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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