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王氏，进。”
陈老爷便不得不咽下想说的话。瞥了王氏一眼，他示意，没点眼力见，还不快点进去。
王氏没想到，今儿竟要自个一人打头阵了。稳了稳心神，顾不上看陈老爷，她抬脚就往里头去了。
徐妙容问她：“谁丢了？”
王氏嘴一抽，心说，刚才不就说了吗，五姑娘丢了。但她面上到底不敢表现出不满来，只恭敬回道：“回王妃的话，是我们家五姑娘丢了。”
“丢了，怎么丢的？”
徐妙容又问。
王氏却被问住了，她哪知道人是怎么丢的，她只知道，他们要“收拾”人，结果一切都准备好了，人却不见了。
“民妇也不知道怎么丢的。”
她如实回答。
徐妙容却笑了。
王氏瞪大了眼，她简直不敢相信，安王妃竟然笑了。人丢了，是什么好笑的事吗？这两口子，可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没人性。
“王妃。”
她面上作出委屈的样子来，徐妙容却似没看见，问了一句：“你丢了人，不往县衙里去，跑驿馆里干什么？”
什么丢了人？
这话怎么听着跟骂人似的。
王氏心中不大舒坦，却也知道，人口丢失这事，的确归衙门管，不归驿馆管。怕再掰扯下去，这位没人性的安王妃没耐心了，她忙道：“不是民妇想要扰了王妃的清净，实在是五姑娘她，她……她太放肆了！”
将一纸花笺递过来，王氏又气又怒道：“五姑娘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竟然死性不改。她骗了王妃，说她断了心思，可事实上，她……她还念着王爷呢。这花笺，便是民妇在她床头找到的，还有这张画像，这……这这这不就是……”
“不就是什么？”
徐妙容的眼神蓦地扫了过来，王氏忽然一个激灵，那句不就是王爷，怎么样都说不出口了。
她不说，徐妙容却自个点出来了。
“像王爷？”?问了一句，徐妙容按下手头那张所谓的朱楹的画像，又道：“你是瞎了眼吧，王爷可没这么丑。”
王氏：……
感觉自己有被攻击到，在心里骂了一句“你这个王妃不仅没人性，还没道德”，她强压着心中的怒气，陪笑道：“这花笺上写的……”
“写的什么玩意？五姑娘的品味竟然如此俗气！”
“也……也没有很俗吧。”
王氏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这诗，好歹也是卢照邻写的。她特意从书上挑出来叫人写了下来，怎么就被嫌弃成了这样？
安王妃，她有资格嫌弃吗？她写过什么更厉害的诗篇吗？她……
突然，王氏顿住了。
她想到了，那首仙人梦中传授的《临江仙》，那所谓的“大明文坛的希望”，所以，安王妃的确有资格嫌弃她。
心里头有些闷闷的，她机械地说出下一句台词：“五姑娘没脸没皮，可我们陈家要脸。王妃心中膈应，民妇能理解。可五姑娘到底姓陈，她做下此等鲜廉寡耻之事，就不脏王妃的手了，民妇定将她乱棍打死！”
“我有说，她在驿馆里吗？”
徐妙容仍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她目光落在王氏的脸上，不知为何，王氏的心突然狠狠地跳了一下。
“可，画像，花笺……”
王氏还想再说。
徐妙容却起了身，“你应该问我，她在驿馆里吗。”
王氏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忙顺着她的话问：“那，敢问王妃，五姑娘在驿馆里吗？”
这次徐妙容却没说话。
王氏心中吃不准了，她琢磨着，莫非那个小贱蹄子当真在里头？欲偏过头朝里头看，那位叫月桃的丫鬟却斥道：“没规矩的东西，东张西望，成何体统！”
声音之响亮，比刚才斥陈老爷尤甚。
王氏一怵，忙收回了视线。
徐妙容却没有再多说的意思，最后说了一句“吃饱了撑着了，我去休息了”，她丢下人，自个往里头去了。
王氏站在原地，心里头越发慌乱了。
第90章 最近的事处处都透着蹊跷
“王爷, 陈五姑娘应该是真丢了。”
回到屋子里面，刚刚站定，徐妙容便说了一句。
她又问朱楹：“当真没人看到陈五姑娘出过陈家的门吗？”
朱楹点头, 道：“暗卫说，一切如常。”
如常。
徐妙容细细揣度这两个字，有些不懂了。
自约定和陈丽质一手交钱一手交契书后, 她便加了人手，暗中盯着陈家。陈家虽大, 可暗卫们出身宫中, 侦探和反侦探意识一流。陈丽质若出了陈家门，暗卫们必然知道。
可，这三日来, 陈家安静如鸡, 暗卫们并没发现任何异样。
没出门, 人却丢了。怎么看，都像贼喊捉贼。她甚至还想过，是不是陈丽质反水了, 陈家人联合起来做局。
可, 三日前在大牢里, 陈丽质对陈家的讨厌不像是装的。那些关于陈家的消息，某种程度上, 也算投诚。
况且刚才试探了一番, 王氏的反应，不像是装的。
人丢了, 纵然心里头再不喜这个人, 作为当家主母，又是当着外人的面, 怎么着，也该露出几分焦急来的。而王氏，面上不见着急，只见恼怒。
她像是恨极了陈丽质，恨不得立马把人揪出来暴打一顿。那画像像不像先不说，就说那花笺。想到花笺，忙拿出来递给朱楹。
“这是何物？”
朱楹原本伸手要接，可，目光落在那花笺上，他又收回了手，“是陈家给的？”
“对。”
徐妙容点头，又奇道：“王爷怎么知道？”
她又没说，这是陈家给的。东西是从她手上递出去的，上面又没写谁的名字。名字……突然，她眼睛一亮。
她知道了，是字迹出卖了她。
朱楹见过她的字迹，他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上面的字，不是她写的。
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认定王氏在扯谎，除了因为王氏的表现有异外，再一个便是因为，花笺上的字迹与陈丽质的不符。
和陈丽质说好交易方式后，她便让陈丽质给她写了一个条。那条，现在还在她床头放着呢。
王氏说，诗是陈丽质写的。她骂陈丽质品味俗，其实是在骂王氏。王氏装样子倒是装的有模有样，可，假的画，假的诗，太过刻意。
既然人真的丢了，王氏和陈老爷又大张旗鼓地找上门，甚至不惜污了陈丽质的名声……
徐妙容忍不住想，前几天陈家人集体上门请罪的时候，不知道是为了陈家剩下姑娘们的名声，还是为了朱楹的名声，他们绝口没当着外人的面提陈丽质“嫉妒心起，想要取代安王妃”。
可今日，只是为了“要人”，陈家人竟大剌剌说什么“五姑娘可能追王爷追到了驿馆”，闺阁女子追已成家的男子，这陈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陈家一定出了大事。”
徐妙容几乎已是十分笃定了，她甚至猜，那所谓的“大事”或许还与契书有关。而陈家，找上门，是来试探的。
“王爷，有没有办法，让人混进陈家打听打听？”
出了这么大的事，陈家定然戒备森严。她倒是想亲自去一趟陈家，可这样一来，目的太明显。她问了，朱楹还没出声，朱瞻基却动了动嘴，想说什么。
徐妙容知他有想法，可，“基儿，你不合适。”
“我没想自己去。”
朱瞻基摇摇头，“四姨奶奶，我想，二小他爹，或许能帮上这个忙。”
王铁牛？
徐妙容眸光微动。
王铁牛，还真是个合适人选。他和胡二两本就是邻居，二者又纠葛颇深。上一次王氏说胡二两被王铁牛找上门催债，虽是掩饰胡二两弄丢了契书的借口，可事实上，王铁牛也的的确确去要钱了。
既然有第一次，胡二两又是惯犯，那么，王铁牛再上一次门，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王铁牛凭什么要帮我们？”
“对呀，他凭什么要帮我们？”
朱瞻基也在想，王铁牛的身份虽然好出面，可人家为什么要帮他们？他们是皇亲贵胄，代表权和贵，王铁牛是普通百姓，代表……他甚至代表不了任何人。
上回在田里，王铁牛就不大乐意让二小和他一起玩。虽说这段时日，二小还是会偷偷和他一起玩。可，这么大的事，谁敢轻易应下？
王家不欠他们的，王铁牛完全可以不答应。
“四姨奶奶，我想……”
朱瞻基想了想，甚至想得有点久了。想明白了，也想清楚了，他说：“我想试一试。”
试什么，他没说。但徐妙容和朱楹都懂。
对视了一眼，朱楹微微颔首。
徐妙容也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头，说：“那基儿，便去试一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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