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滔天。
火海之中,明暗交错间,有那么一瞬,奴良鲤伴几乎幻视,三十年前,那个浑身缠满刻骨仇怨、残忍屠戮了大半个关东的疯批魔狐,时隔三十年,又再一次重临了人间。
一树繁花被焚尽。
但没关系。
因为一簇又一簇赤金色的火花,取代花瓣,就这样将月光之下的万叶樱渲染做了火树银花。
满目辉煌热烈的赤金之中,白发狐妖不紧不慢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滑头鬼,一字一顿,语气无比冰冷。
“——奴良鲤伴,这些话,当年血色夜之后、在我找上你们奴良组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奴良鲤伴:“……”
端着酒碗,他定定仰望着面前这只情绪濒临失控的大妖。
他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因为……
俊美的面容划过一抹轻笑,滑头鬼半睁着一只妖瞳,酒碗高举,冲半空虚虚一扬。
谁知狐妖丝毫不领情。
嗤……
嗤嗤嗤……
剧烈的液体蒸发声中,一碗烈酒,就这样在狐火的席卷之下,化为了一蓬白汽,消弭在夜色之中。
奴良鲤伴唇畔笑意不减。
“——第38次了。”
漫天沸腾的狐火微微一滞。
俊朗的眉峰压下。
“什么……?”
秦问。
不远处,如临大敌的一众妖怪们面露不善,迅速集结在一起,飞快将狐火的最中心包围了起来。
奴良鲤伴微微侧头,抬手,漫不经心地凌空一握,挥退诸人。
“没事。”
这位奴良组二代目至此依旧在笑,风雅矜贵的模样,不像是被狐火团团包围的猎物,反而像是与有人游山踏青的贵公子。
“——大家,别紧张啊。刚才的火是我和秦君在闹着玩呢。”
首无和黑田坊动作一顿,狐疑的目光齐齐转向秦。
又是一碗烈酒递到秦的面前。
秦垂眸。
“……”
片刻后,大妖举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仿佛什么无声的枷锁就此解开,原本,本已经凝结成冰的气氛,至此开始慢慢缓和。
辛辣的酒液滑入食道,吞咽太急,秦的眼尾很快随着呛咳染上了一抹生理性的薄红。
他敛着眉,垂眸去看端坐于火树银花之下的滑头鬼时,目光依旧算不得多么友善。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奴良滑瓢笑了笑,眉目舒展,火光映上他的眼角眉梢,是说不尽的风流写意。
“你知道吗,秦君?就刚才,同样的问题,你在过去,同样问过我37次,方才那一次,是第38次。”
秦:“……”
“当初的血色夜之后不久,据传闻,一位神秘大妖血洗了关东所有参战势力,唯独羽衣狐与其党羽没有遭到来自狐狸的报复。那个时候,包括我在内,都以为你是不敢触其锋芒,因此只能将矛头对准其他势力。”
“……”
“后来,你杀入奴良组主家,一遍又一遍质问我奴良组当年为什么会出具那份裁决书,而我告诉了你答案。你还记得那个答案是什么吗?”
秦抿唇,身畔的狐火伴随呼吸高涨又跌落,仿佛他起伏不定的思绪。
“……你那时候说,是因为奴良组出了一位叛徒。”
“是因为叛徒,但又不仅仅是因为叛徒。”
奴良滑瓢晃荡着酒碗,又斟一碗,仰头豪饮,“——那个已经被处死的奴良组叛徒,是被羽衣狐身边的鏖地藏扭曲了记忆与认识,在鏖地藏的蛊惑下,这才假借奴良组之名、签下了那样一份名不正言不顺的裁决书。”
“……”
“在过去的三十年、过去的38次质问里,每一次你找到我,我都会告诉你——血色夜的参与者有羽衣狐,她掠夺你的三尾之力,很可能是打算拿去充当诞育晴明的高级养料。可每一次,当你踏出奴良组大门之后,你都会将一切全部忘掉,直至下一次再度重蹈覆辙,再次冲入主家质问我重复了38次的相同问题。”
“可……”
“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秦,”奴良鲤伴说,“记忆对其他人来说也许是可靠的,但在你身上却并不一定了。”
沉默半晌,秦语气阴鸷的有些可怕,带着些透骨的偏执之意:“那又怎样?我现在已经是明牌了,遗忘恶魔在我手里,以后,我必定不会允许记忆扭曲这样的事再出现了。”
可“那是以后的事,”滑头鬼意有所指,“我指的是现在——你不记得血色夜里有关羽衣狐的那一部分,那么,有没有可能,在你的记忆里,过去某些深信不疑的部分,其实也是虚构出来,实际上却完全并不存在、或者相反的呢?”
虚构出来的……
记忆?
一瞬间,秦的眼眸微微睁大。
——醍醐灌顶!
无数模糊的意象在脑海之中飞驰而过,不等仔细捕捉,就消失在了一阵阵两种力量相冲所带来的巨大疼痛之中。
秦撑住了额头。
“……回去之后,我会抽时间和遗忘恶魔好好谈谈的。”
关于自己被修改的乱七八糟、破破烂烂的记忆这件事,也关于指使遗忘恶魔接近自己的、遗忘恶魔藏在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这件事。
话到此处,再无其他。
樱花树下,三人自斟自饮,各自沉默了起来。
狐火熄灭。
绚烂的火树银花一寸一寸黯淡,最终,被万叶樱新萌发的胞芽取而代之。
不知过了多久。
“你有没有思考过一件事,秦君?”
微醺之中,秦抬起酒意弥漫的狐瞳,怔怔看他。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是你?你究竟怎么成为了你?如果你不是你,那么……谁又会是你?”
滑头鬼如月色般清明冷静的目光落在秦的脸上。
四目相对,镜花水月。
几乎不费任何力气,秦便从对方清澈的眼底,看见了一个面容扭曲刻毒、形似恶鬼一般的自己。
那种扭曲的神情一瞬即逝,不等秦细看,便消弭在融融月色之下,再也找寻不到踪迹了。
“……”
“……”
端着酒碗的指节不受控制的收紧,秦默然片刻,问:“奴良鲤伴,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奴良鲤伴却没有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
“地狱未曾大乱,按说不会出现逆转生死这样荒唐的场面。依我之见,安倍晴明复活这件事,也许并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要做好准备啊,秦君。我总觉得,除了羽衣狐之外,还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已经盯上你了。”
“……”
“……”
“我知道了。”
秦弯下腰,将空了的酒碗轻轻放置在了万叶樱下的小几之上,沉默片刻,低声说:“抱歉。之前……我失礼了。”
奴良鲤伴摇了摇头。
正好此时,被缺德老父亲支使前去取酒的奴良陆生小跑着回来,后脑勺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圆润,怀里抱着两坛还没开封的好酒。
奴良鲤伴招了招手,示意小崽来自己身边坐下。
斟酒。
举杯。
一饮而尽。
奴良鲤伴冲秦晃了晃一滴不剩的酒碗,笑得肆意又轻快:“人类有句俗语说的不错——都在酒里。”
秦沉默。
片刻之后,鎏金色的眸子里,浅浅荡漾开一抹暖意。
揉了揉星星眼看向自己的奴良陆生的小脑袋,他给小幼崽塞了一小袋磨牙饼干:“时间有些晚了,我得回去监督孩子睡觉了。”
“孩子??”
奴良鲤伴当即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要二胎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要二胎问过一胎意见没有啊?”
秦:“……”
收留柯南的时候,好像的确是没问过零酱的意见哦……
等等。
白发金眸的大妖面无表情:“不是亲生的。”
言下之意是——不是亲生的,论不上什么一胎二胎的。
然而,闻言,奴良鲤伴的眼神却是忽然之间就微妙了起来。
他看了看小伙伴帅气的脸,又看了看对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结实身躯,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很快,面上就浮现出了一抹同情。
他甚至开始劝小伙伴。
“没关系的,秦君,不能生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要自卑!大不了……大不了以后让我家陆生给你养老送终嘛!”
秦:“……?”
“其实收养几个野生崽也挺好的,真的!之前那个一胎你不就养的挺好的吗?不过你下次再要收养幼崽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活得久的长生种,不然还得你给对方养老送终,辛辛苦苦操劳几十年,不划算不划算。”
秦按了按额角,只感觉指腹下青筋突突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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