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场急雨,却全然看不出狼狈。
直到那小猫蹭着伸出的手,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他这才重新拨动琴弦。
露水般清亮的音。
雨点打在不远处的铁秋千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合奏声。
少年也不寻着某个谱弹奏。
就这样随意弹起,口中哼着不知名的旋律。
很轻。
雨声滴答,被水打湿的叶片随风扬起,声音簌簌。
风卷起发丝,好似流云。
倏地转急。
一串高昂而明晰的音符从中流淌而出,划破安宁的帷幕。
带动胸腔中某处的震鸣。
心如擂鼓。
少年方才宁静而清致的气质骤然消散,眉眼间闪过风发意气。
有那么几刻,安室透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
但那急促的弹奏声转瞬即逝。
好似只是少年为了逗弄那只酣睡在身侧的幼猫,直等它不满地从梦中惊醒,用肉垫去抓挠对方的裤腿。
轻快的笑音从喉间溢出,又融化在雨里。
但心跳声依旧不停,合着滴答雨声,一下又一下。
安室透垂下眼睛,忽然感觉莫名其妙的慌乱。
这里离那处很远,隔着荒废的亭子和旧秋千,无人打理的枝叶茂盛而顽强的生长。
没人知道这里有人曾经来过。
金发男人转身,朝着远处踏步而去,就这样闯入雨中。
但下一秒。
那原本不成段的乐声却缓缓组成曲调,他唱声很低,犹如安宁的呓语:
目光好似轻落在这边,只一眼,又很快收回。
“不期而至的大雨,将我们困在一起……”
安室透朝着远处走去。
像之前无数次,在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之后,缓步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又或者是偶尔在街头巷尾,视若无睹地擦肩而过。
“……你的谎言我相信,我也是第一次演戏。
在拥挤的舞台上,我呼吸着你的气息。”
脚步没有片刻停顿,直到衣衫全然被大雨淋湿,他才终于停步。
早已听不见琴声。
安室透才转头。
身后只有不停歇的雨。
之后如计划中一样,为了接近忽然在日本名声大噪的侦探,金发男人成为了咖啡厅的服务生。
原本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变成普通的服务生与客人。
巨大的落地窗边,榎本梓看见少年告别上楼的好友,从路边走过时连忙推开门。
悬挂的风铃发出叮当响声。
“伊夏——伊夏——”她连声喊着,“别忘记今天的便当——”
曾经值班时松田阵平委托其他店铺做的便当,已经随着金发青年来到波罗咖啡厅交给了这里。
“谢了。”接过对方手上的便当,松田伊夏笑着道谢,又转身朝家走去。
榎本梓冲他挥手,回来时却看见方才散落的食材依旧是自己追出去时的模样。
安室透看着角落,眼里有浅淡的笑意。
似乎正在跑神。
女店员感觉新奇,过去伸手在对方面前挥了挥:“莫西莫西?真难得,居然能看见安室先生发呆,在想什么?”
金发服务生只笑,说没什么。
其实的确没什么,只是他听见那个名字时。
他忽然嗅到了那场雨的气息。
是夏季闷热而潮湿的空气,不停歇落下的急雨扬起的草木清香,混着轻微的、如同幻想般的檀香味。
变成一场倏然在眼前倾落的夏雨。
他这时才有对方真的长大了的实感。
像颗终于被擦拭掉尘土的辰星。忽然的,变成了自己曾经从未想象到过的模样。
和松田伊夏十八岁生日一起到来的是一场小型演出。
露天的,举办方邀请的他。原因是一次在酒吧驻唱时机缘巧合的碰面。
赞助公司抛来橄榄枝,意料之中地被少年拒绝。
安室透将菜单拿回厨房,听见铃木园子因为对方毫不犹豫的态度发出询问,对方只笑,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机会。
“原因?没什么其他原因,就是不想而已。”松田伊夏用叉子卷起面前的意面,笑道。
安室透冲泡咖啡的动作有一瞬停顿,又继续稳步进行着接下来的举动。
他从很早之前就觉得这对兄弟从某种程度上其实十分相似。
是那种无论其他什么,都无法左右自己选择的性格。
也许对于松田伊夏而言,那些对方承诺的金光闪闪的未来,巡演、唱片、无数的钱财名利,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遵循自己认定的道理。
一定程度上,倒是显得十分固执。
带着磅礴的、令人无法忽视的生命力。
那场演出他还是去了,对方给咖啡厅里的人都送了票。他的那份是后面榎本梓转交的。
说着那天有事情,恐怕没法到场,但在当天下午,男人依旧出了门。
踩点到达,靠内的位置早已被人挤满,他只站在角落的某处,抬眸看着。
中途却忽然下起大雨。
少年不躲闪,也不瑟缩。他好似团浇不灭的火,在连绵雨水中越燃越旺。
耀眼到无人能忽视。
甩掉身上碍事的皮质外套,皮肤被雨水打湿,在灯光下是夺目的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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